“你有没有听过宫门下人之间流传的一个笑话?他们说商宫之主每日就只有三件事——吃饭,睡觉,找金繁。”
雾姬夫人的声音还是寻常那般温柔,说的话却叫宫紫商白了脸。
她在敲打她,她知道,但也因为知道,所以难堪又难过。
宫紫商红了眼眶,泪花在眸中闪烁着,“我也想担起一宫之主的责任,可没人搭理我…谁不知道,父亲在等弟弟长大,我这宫主只是暂时的,迟早有被取代的那日。”
无人看重她,都视她为笑柄,等着她将权利交还给弟弟那一日。金繁虽不曾看轻她,却也…
“金繁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她看着雾姬夫人,想从这位可靠的长辈口中得到答案。
“天下之大,几乎所有事物都能理出个因果,辨出个前后,唯有感情啊,说不清道不明,强求不来的。”
雾姬夫人看着院中兰花,目光悠远。宫紫商未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堵着一口气,取了剪子对着花枝就是咔嚓几下,像是宣泄。
情之一字,最是难懂。
雾姬夫人想起了宫子羽的生母,那个美丽柔弱的女子,兰夫人。
明明心有所爱,却被父母送进宫门,成了先执刃的妻。
“用尽手段,有心为难,勉强开出来的花,闻着也是苦的。”
先执刃为她栽了满院兰花,想博美人一笑,却不知,在兰夫人眼中,她便是那被强行栽在院中的兰,虽存活着,却已失了自己。
利用对方进入宫门,却又被她打动的雾姬夫人已经说不清自己如何想的了。
她原先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父亲是闻名江湖的铸剑大师…可惜无锋毁了她的家,困住她父亲弟弟的身,也控制了她的心。
都是身不由己。
“啊!”
宫紫商下手失了轻重,不小心伤到了自己。雾姬夫人回过神,掏出随身带着的巾帕为她止血。
“偏要强求也没什么,就怕你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强不强求,好像都挺伤人的。”
点上火的灯笼被一盏一盏挂在各处,风将它们吹的乱晃。
“冷吗?”许葚将暖乎的手贴在宫远徵两颊处。
“不冷。”宫远徵甚至觉得有些热,有好感的女子就在背上,他们离得那么近,连灯下投影都是合在一块的。
许葚发现他鬓边有些湿意,想来确实是不冷的。她抽出帕子,为他擦了擦,“那就是热了。”
“是我太重了吗?”
宫远徵摇头,“你这点身板,能重到哪里去?”
轻飘飘的,虽不至于像棉花一般,却也实在不算重。
“要是这条路长一些就好了。”走到这里已经能看见许葚住的屋子了,她叹了声,宫远徵耳朵又红又烫。
“又不是见不到了。”宫远徵道。
许葚在徵宫安定下来后,每日都是先去医馆陪陪他,跟他学些东西或是单纯看着他说说话。然后再跑商宫和宫紫商、花公子研究武器制作,天快黑了再回来。
“那不一样。”这种情窦初开,陌生的暧昧的感觉,让她有些沉溺。
可她难免瑟缩,虽然系统说了后续不用担心,但是真付出了时间与情感的话,确定抽身那一瞬,肯定会难过。
就像当初她和那两个人犯事前她无所顾忌,可面对师傅失望的眼神时,她还是愧疚自责。
“那我再带着你绕一圈?”宫远徵不明所以,却还是努力配合她。
“不用,我就是有些舍不得远徵。”许葚轻笑了声。
“你说话怎么老是…”宫远徵到底没说别的,虽然被人听见了他会不好意思,但心里还是甜的,所以又何必在乎呢。
行至她房门外,许葚在他错愕的目光下,掰过他的脸,将唇印在上头。
一触即离,她从他身上跳下来。
“远徵,早点睡。”
宫远徵手抚上脸,她…
她的口脂不曾沾染在他脸上,却不妨碍他双颊漫上红霞。
“真是…”
“你也,早点休息。”
又见雪落,峡谷飞流而下的瀑布不曾断绝,但草木上都披了层白衣。
空气也冷了下来,宫门内的碳火消耗增加。
进入后山的密道里,月长老牵引着宫子羽向前,他们偶有交流。宫子羽多有疑问,月长老便是解惑人。
走出密道时,已经过了好些时间。
向来畏冷的宫子羽出现在室外时,浑身颤抖。月长老送他到达目的地后,便离开了,眼下只剩他自己。
前头的门楼覆盖着冰霜,他走进,眼前一汪湖水还未被完全冻结,看着清澈。
院中树木都是耐寒的松,边上有块石台。
宫子羽觉得,他好似见过,来过。
院中有一大一小两人,年幼的银灰发色男童在院旁煮水,年长的在院中石桌边坐着,面向一盘棋,手中正捻着一黑色棋子思索它的去处。
“羽公子请坐,或许,该称呼你为执刃大人了?”兀自下棋的青年乌发白衣,眉间一点朱砂,很是出尘。见着宫子羽靠近,他含笑道。
“叫我宫子羽就行,过了你这关试炼,再叫我执刃不迟。”
两人一来一往,宫子羽知道了眼前人是雪长老的后人雪公子,另一位是雪重子。
后山的风比前山还要大,呼啸着,将人的衣摆吹的反复翻飞。
夜,来了。
许葚贴着隐身符又一次出了徵宫,她裹着大氅,连兜帽都戴上了。虽然有灵力护体不怕冷,但有种冷是心理上的,无关体感。
她脚底附着灵力,一步步从雪中过,却不留痕迹。
后山入口处,一扇铜门紧嵌石壁之中。两个守卫冷脸伫立在两侧,将周围风吹草动都记在眼中。
“我和宫紫商负责引开驻守通往后山密道门口的侍卫,你伺机进去。密道里面应该有机关,你自己小心。”金繁看着一身黑色劲装的云为衫,认真嘱咐。
“走吧走吧。”宫紫商心里惴惴,生怕做坏事被逮着。
“等一下。”金繁将自己绿玉侍的凭证绿玉交给云为衫。
许葚来时,宫紫商和金繁已经开始做戏吸引守卫注意了。她没理会两人蹩脚的做戏,身形一晃,跟上了无声闯入密道的云为衫。
“香味已经很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