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煙原以为桑桑已经接受自己了,却在自己准备触碰桑桑的时候,遭到一盆冷水。
只见桑桑啪的一声打掉虞煙伸出来的手,嫌弃道:“不要碰我,你身上好脏!”
这脏字落在虞煙耳边,真真是让他整个身子几乎都趔趄到后退半步,他就像所有失了清白的郎君一样,在自己的女君面前再也抬不起头了。
是啊,一切都无法回头了,他自己种下的苦果终究是自己一人吞咽,他没法抵抗。
那个曾经长于琼楼金阙,宛若碎霞明玉的尊贵皇子终是跌落玉宇高楼,埋于漆黑污泥。
虞煙红了眼,想努力挤出温顺的表情,却是万分艰难,他只觉得,眼前的这身刺眼的红令他头晕目眩。
同样一身金饰红纱。
她却好似一只落于蝉雪花灯的赤蝶,看似轻薄脆弱,却容易灼烧人的心脏,直叫他爱也不得,恨也不得。
桑桑仰起天真雪白的面庞,饶有趣味的看向虞煙,唇边泛着恶劣至极的笑意。
好像在反问他——
难道不对吗,你已经脏了,阿兄。
明明晃晃的烛火顺着少女的长睫淌流而下,她的眸底好似燃着一股汹涌明灭的暗火,扑面而来的恶意几欲烫灼他的血液。
她有观音相,却为恶鬼心。
……
突然,像是瞧见什么,虞煙看着即将走到桑桑身后的女帝,又看了看一无所知的桑桑,瞬间敛眉低头,本就发白的唇瓣在颤抖。
他慌不择路地走上前,伸手扣住少女纤白的腕骨,挡在桑桑身前,折下腰,砰的一声跪了下来。
“请陛下恕罪,罪奴的妹妹身患心疾,受不了惩罚,奴愿意替她接受任何惩罚。”
姬长缨是标准的女尊女子,对待男子多情而凉薄,强势而傲慢。方才一番餍足之后,她早就将虞煙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但如今看他这般卑微低下,她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双眸有些厌恶。
方才这位小女郎的话,女帝也听到了,全无半分女子气度,简直是不堪入目,若是在军中,这般不审时度势的女郎早就被她拖下去打上三十军棍了。
更何况…
无道的暴君?
唯一的女君?
当真是好胆啊!
将她这个天子置于何地,这是要秽乱宫闱吗?
仅是半息,虞煙就如同被审判一般百般煎熬,而女帝的会回话却让他凉了心。
姬长缨挑起风流多情的眉眼,唇畔的笑弧却是凉薄至极,她状似爱怜的抚过男子额上撞出的红痕,多情的声线好似毒蛇一般紧贴在他的耳畔,让他逃无可逃:“天可怜见,朕可不是那无道的暴君,对于你这样乖顺的美人,怎么忍心让美人受惩呢?”
“莫怕。”
话虽这般将讲,女帝手上的动作却是极为强势,只见她扣上男子的手,极为霸道的将他和桑桑分开。
没有虞煙挡在前面,桑桑直接暴露在女帝眼前。
姬长缨先是扫视了一眼少女的艳俗的穿着,只觉得下面的人真是自作主张,她虽好美色,但也不是什么都荤素不忌的,这般想着,姬长缨面色当即冷了下来:
“所以虞美人,你的妹妹自有她的归处,来人!”
伴随着女帝的命令,几个身材高大的圣凰女子突然出现,捉住了被迫低着头的桑桑。
“滚开,滚开,你们这些圣凰人,不要碰我——”少女剧烈的挣扎,却好似蜉蝣撼大树一般,没有晃动任何人的下盘。
明明先时的桑桑对虞煙可是满脸居高临下的厌恶,如今却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睁着那双水盈盈的杏眸,几乎祈求的看向他。
“阿兄,阿兄,你向父后承诺过,会永远保护我的,你难道忘了吗?”
“你知道的,我的身体受不住的。”
“我不要,不要跟她们走——”
此情此景,和先时桑桑被逼着换衣服时多么相像啊。
而虞煙摸着自己曾经为她折断的手骨,明明宫廷秘药的药效很好,将手骨接好,玉白的肌肤上已是看不见任何一丝青紫的痕迹,但恍惚间,他却觉得自己的手依旧像折断一样疼痛无比。
他那颗被桑桑无情碾碎后随意拼凑的心脏,好像在听到桑桑对自己祈求的话语之时,心房内的血液正在迅速流动,透着一种难以自持的滚烫。
哪怕他脏了,哪怕她厌恶他。
但桑桑还是需要他的。
他的幼妹还需要着他。
她离不开他的。
但当虞煙抬眸看向女帝时,只觉得遍地生寒。因为女帝的目光很熟悉,就像先时在床榻合欢之时,她吻向自己的眼神,那是一种在暗处慢慢蠕动的,隐晦无比的欲望。
……
因为剧烈的挣扎,少女外肩的轻纱欲坠不坠,光影之下,那一截雪白圆肩好似落下一层胭脂薄泪,绮靡动人。她这般仰着脸,鬓边眼尾沁透着点点泪痕,应是浓春醉海棠,煞为娇艳。
不知为何,姬长缨只觉得自己像是中了魇一般,被这极致的艳色勾的心火都旺起来,竟有些色令昏君的上前制止了周遭女监的行为。
只见女帝伸出指尖,轻轻的捻住少女垂落的绯艳红纱,她这般含笑挑眉:“你这小女郎求他作甚,若是求求我,我一高兴便会允了你和你阿兄一同留在宫中。”
而从姬长缨的视角来看,她能清楚的瞥见少女藕粉色的小衣,上方还绣着一支极艳的海棠,若隐若现,彼时花枝荼靡,好似正伴随着胸脯起伏而绽放,那层层叠叠的胭脂花瓣浅浅晕染开来,衬着上方发一抹莹白格外漂亮。
当真是温香软玉,色授魂与。
姬长缨的指尖微微停顿了几秒,最后还是亲手遮住那片雪色。
……
一纸诏书。
虞国王子煙,年芳十七,姿美色艳,温婉娴淑,入住栖桐宫。
栖桐宫有正副两殿,分别为栖凤殿、栖凰殿二殿,乃是除凤后寝宫之外最大的殿宇,朝贵君求了女帝许久都没有求到的宫殿,却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女帝赏赐给这位新入宫的虞国美人,真真是宠爱有加。
“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彼时的虞桑桑却一点也不想拥有这所谓的恩宠。
“是,小主。”
这些宫侍和女监对桑桑的行为沉默不语,只是低头行礼后便依次退下。
而一听到这个称呼的桑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又看了看还像只木头一般僵持在自己面前的虞煙,直接将一旁正插着几支含苞春梅的白玉花瓶砸向他。
由于少女身子久病,手上的气力也少,所以花瓶砸的很偏,还未到虞煙面前便直接掉在地上摔的粉碎,顿时乱红如簇,碎玉零香,断裂的梅枝几乎溅在青年玉白的侧脸上,一缕红痕隐隐晕染开来,好似滴血一般,他这般望着桑桑,那张昳丽至极的眉眼倒是透露出几分怯怯的温顺感来。
“现在你高兴了,你满意了,我终于成了和你一样肮脏下贱的娈童,是不是!”
是的,虞桑桑就是这般愚蠢又恶毒的大反派。与生俱来的心疾,让她自幼饱受病痛折磨,使得她注定比同龄女子虚弱短命。虞桑桑渴望活下去,却又恨不得立刻脱离这副千疮百孔身体,再加上众人过分娇纵的溺爱,早就让她的性情变得极端自私扭曲和疯狂。
先时为了不被抛下,她对虞煙装乖卖巧,毕竟虽然父后临死前让他发誓照顾自己,但谁知道这个往常沉默的像只木头的嫡兄会不会抛弃自己,所以她委屈求全的哄他,哄得他为自己舍下一张皮肉。
然而大女子主义的她又觉得无比屈辱,更让她不安的是对虞煙脱离自己控制的臆想。
虞桑桑向来是不吝惜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别人的,尤其是方才她和女帝对峙之时,她的一系列软弱行为,更是丢尽了脸面,全无女子气概。因此她迫切想要摧残和重塑虞煙的整个身心,让他不会像那些嫁出去的男子一样,盲目的向着占了男子身子的女君。
但这具身体太虚弱了,即便是一点点强烈的情感,也会让桑桑感到心口被无数尖刀穿透的剧痛,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而看着桑桑这副模样,虞煙知道这是心疾发作的征兆,立马上前想要扶住少女,
“桑桑,是我无用,你莫要生气,身体最重要。”
“你确实无用,真是个没用的废物!”桑桑躲开虞煙伸过来的手,睁着那双极为漂亮的杏眸,清凌凌的看向他,
“我告诉你,如果你还想做我阿兄的话,你就想尽一切办法将姬长缨勾引在床上,别让她再碰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