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点，不对之处

搭乘高局长临时安排的警车回警局之前，青九最后问了一遍有关现场的案情调查。

高局长的警车已经到了，不过他还是在车门口给青九指了指正在往这边快步走动的一名警员，“现场分析的资料他那里有复印件。”

青九转身看向了这个比自己稍微矮一点看上去有些青涩的警员，此时身后传来了高局长关上车门的声音。

“您就是青九陆警司吗？”抱着一大叠复印纸张的警员似乎认识自己；不过青九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去和他寒暄，勉强挤出了一副微笑点点头，“我听说你这里有现场分析……是卷案么？”他直接说起了正事。

“噢对，”小警员有些手足无措地翻找着怀里先前整理好的分析复印件。

青九叹了口气，偏头看向警戒线外目光尽头的街道口，希望临时安排的警车不要来得太慢。他想到。

“给。”警员抽出一沓草草装订的复印件，“这是现场几名侧写师和观察员共同撰写并整理的现场分析。”

青九接过分析，“对这起案子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啊，甚至连复印工作都准备了。”他点了点头，随即翻开第一页只用大字写着“08连环案件”的封面。

很快，他的眉头就再次紧缩了起来。

“不对头啊……”他轻声说道。

“怎么了？”年轻警员站在他旁边，见青九似乎陷入疑问之中便问道：“上面写的您觉得有问题吗？”

“写的倒是很合理，也很顺畅、有理有据的。”青九不由自主地连说了好几个形容词，然后缓缓地仰起头，太阳光直接照射在他的脸上，他闭上眼。

“对了，”很快，他就回到了刚刚的样子，“能帮我去弄一杯冰饮吗，谢谢。”

警员看了看他手中抱着的多份分析，青九连忙补充道：“我帮你先看着。”

警员将手上的负重抱给了青九，随后往尚未完全收工的现场跑去。

青九感叹了一句准备还是真的齐全，然后按照自己刚刚想的翻开另外一份案件分析的首页，紧接着，是第三份的。

他确定这些复印件和自己拿到的那个复印件上的内容是一模一样的。

“嘶……”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可就比自己想的要复杂太多了。

复印卷宗的第二页，是两张对于尸体整体的宏观拍摄，青九发现照片中的无头尸体竟跪坐在地上，两条胳膊无力地捶在上半身两侧。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几年前自己还只是个实习警员的一起凶杀案，那时候死者也是这样呈跪姿被发现的。

照片下是用记号笔写的标记：第一次拍摄。

青九闭上眼缓了缓，他现在关注的不是和几年前一样姿势的死者，而是这两张“首次拍摄”的照片中的死者，为什么和自己不久前在警局里看到的姿势完全不一样？

他努力地回想着，再三确认自己在警局看的那几张从尹文陆那里拿到的照片是正常的平躺姿势。

直到接自己回警局的警车到了，青九还是皱着眉，死死地盯着那两张照片。

不过他自己很清楚，大脑里并没有什么突出的想法，一直都是那几个譬如照片顺序错误、自己记错了这种简单且很容易被否决的答案。

“谢了。”他从年轻警员那里拿过冷饮，又将整理好的现场分析卷宗还交还给了他。

在留了一份等下慢慢研究后，他拉开了警车后座的门，一边突然像恍然大悟一样喃喃自语道：

“不一样，那就说明不是同一个时刻拍的啊。”

这着实也是个“简单”且之前被自己下意识排除掉的的答案。

司机发动了警车，青九则从前排副驾驶座位后面的挂兜里摸出了一支笔，然后在第二页字迹标识的下面潦草地写着：

“平躺姿要比跪姿提前拍摄；前者大多数人暂时不知道，暂且认定其为“未处理原尸体”。”

他扣上笔帽，一个新的问题顺势浮上心头，

那就是之前尹文陆给自己看的“未处理原尸体”的照片，是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问一下当事人就好了。

当事人，那就是尹文陆了，青九翻出手机，找了一会儿才想到自己似乎根本就没有这个来自法医部同僚的联系方式，只得撇了撇嘴，拨通了高局长的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了，青九很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尹文陆的电话您有吗？”

高局长想了想“尹警司啊……那小家伙的我当然有，你等等……”

随后，他就报出了尹文陆的手机电话，青九答谢后挂掉了电话。

输入尹文陆的电话号码并呼叫，这次等待的时间比上次还短，不过只是一瞬间的寂静，那头又快速挂断了电话。

“啊？”青九望着显示“对方已挂断”的手机屏幕愣了一下，不过随即他就反应过来了——尹文陆现在估计正在做着什么不能被打扰的事；再结合自己离开警局时他说的话，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DNA鉴定。

青九平静了一下复杂躁动的心灵，再次将目光停留在死者跪姿的照片上。

不难看出，死者死亡时不会是这个样子，有人在他死后将其摆成了这个样子。至于是死的时候被切掉的头部，还是摆成这个姿势后切掉的头部，这就不得而知了。

但稍加思考，这也是个“简单”的问题，青九的思绪一下子放开了，虽然眼睛一直睁着像发呆一样，但大脑里是与模糊眼神相反的清晰。

死者必然是在被人为摆放成跪姿前就失去头部的，而在警局看到的那张平躺死者照片，则是在拍摄这张“第一次拍摄”之前拍的，甚至很有可能那个时候高局长这些人还不知道这具尸体的存在。

这一点，从死者附近干净没有一点血迹的现场可以肯定，此时的死者，估计脖颈处的断截面也被封住或者冻住了。

青九又翻了后面几页案发现场死者周围都照片，都和自己想的一样没有一点血迹。

又是个经过处理的尸体，他抬起头望向警车窗外，此时警车已经从案发现场的那条街道驶出，没多长时间就能到警局。

“这尸体，会不会也有“白化病”呢。”他忽突然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就像是脑海深处某个不起眼的细小念头在一刹那窜了出来，使他脱口而出一样。

“不好意思，您说什么？”司机也听见了他不太清楚含糊其辞的话语，有些疑惑地问道。

“没事，想到了一点小事。”他搪塞掉了司机走心的疑问。

“如果热的话可以把车窗打开，按压车门扳手内测的小拉杆就行。”司机介绍着在当时看起来很新奇的“高科技”。

“还好，不用了。”青九又将视野放回了双膝上搭着的“现场分析”上。

只凭借死后相同的姿势就认为也属于几年前的连环案件，显然不严谨，何况那起案子另外一个关键点，即尸体四肢骨骼被换成金属物在这具尸体上也没看出来

——死后自然耷拉着的双手可不像内部有金属棍支撑的样子。

模仿作案呗，也难怪高局长说对我而言有点意思。

还真是有点意思。青九心里吐槽道，本来就是一个未曾消除的缺口，现在缺口又加了一个“分支”，变相地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