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赤槿花

可能是谢青衍语气中的期待太明显，江浔半晌没有说话，无声的回答了他。

谢青衍哪里是愚钝之人，就算是在灵都，他也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一见江浔这个反应，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浔没有想起来。

但是赤槿花不常见，知道它的人也很少，那江浔如何还会记得？

也许是看出了谢青衍心中所想，江浔开口解释：“我也不知自己为何记得并且认识赤槿花，只是在看到它的那一瞬，脑海中就清晰的闪过它的名字，就好像......”就好像看见你我就确定你于我很重要一样。

谢青衍也不纠结江浔记不记得这件事了，他想他总有一天会帮他想起来，他总有一天会弄清楚自己到底出了什么纰漏。

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你在何处见到的那物？”

说完端起来轻抿了一口，没有不中天的茶好喝。

江浔也坐了下来，看着他微皱起的眉，并没有为自己倒水；方才一时失态拉着谢青衍进来，直到此时他才觉得略有不妥，只是乍一见那赤槿花，他觉得或许牵连甚广，他虽不记得什么，但是直觉从未出过错。

赤槿花是连灵都古籍都很少有记载的存在，更别说实物了。

赤槿花邪性至极，对生长环境也有苛刻，不是随随便便的地方都能养活。某一年他受往生台指引，前往某地平不平事，到了才发现，之所以万人不入轮回，就是因为赤槿花。

他费了很大精力才将困在那地的所有人散去了束缚，由临厓君将他们送进了轮回。

但是他明明记得，诸天神佛将所有赤槿花都毁了，为什么还有这东西出现在它不该出现的地方？

江浔抬手指了个方向：“那边。”

谢青衍抬眸望去，和他昨夜去的那个地方方向不同。

他稍加思索，就站起身来：“走，去看看。”

不稍片刻两人就到了江浔所说的地方。

高大的树，赤红色的花，随风落下的花瓣......什么都和谢青衍在另一个地方看到的一样。

一个不常见的东西同时出现了两次，这奉家不对劲。

谢青衍刚想开口问江浔昨夜有没有见过那诡异的巷子和那“人”，就见不远处走来一道褐色身影，他和江浔对望一眼，默契的谁也没有说话。

待那人走近，两人才看清楚他的模样，是个长相清秀的少年郎。

但谢青衍总觉得哪里有些异常，他又说不上来，只能悄悄传音，让江浔也防着些。

那少年郎走到树下，抬手作揖：“见过二位贵客，晚辈奉长秋。”

谢青衍昨日在无尽海，并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奉扶什昨日那一出，奉家不知道他身份的人应该很少，所以他对于眼前少年郎的举动并不惊讶。

谢青衍眼里暗光流动，突然问：“这是什么树？”

奉长秋看了眼正在簌簌掉落花瓣的树，道：“它叫闻语。”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这闻语，是单你们这里有，还是？”

奉长秋道：“这原来是单我们这有，因这树不好养活，原来也是养了许久才有那么一棵，后来家主......哦不是现在的奉扶什家主，后来家主不知道想了什么法子，这闻语就好养了许多，况且这树看着喜庆，花又好闻，所以渐渐地无舟渡就都种上了。”

“那你们原来的家主，叫什么？”

“好像是叫......对，就是叫奉纪儒！听说那位家主已是半仙之躯，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殒没了，奉家古籍也没有记载。”

谢青衍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又问：“小兄弟来是找我们的？”

闻言奉长秋猛一拍脑袋，声音都大了不少：“瞧我这记性！晚辈是来告知二位贵客，家主昨夜闭关了，吩咐我来给二位说一声。”

谢青衍道：“有劳。”

树下再次剩下他们二人，只有花瓣被风吹落的声音。

“你说，怎么一样东西到了另一个地方，还换了个名字？”赤槿花，在这里叫闻语，本来不易存活，在这里确家家户户的都有种。

“昨夜我出门，是感觉到这里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我，我觉得那是我很重要的东西，就循着痕迹到了这里。”谢青衍反应了会儿，才知道江浔是在说他为何会找到这里。

他问：“是何物？”

江浔却是摇头：“不知，只觉得是身体里很重要的东西。”

谢青衍眼神一凝，下一刻自袖中窜出一道白烟，缠上了江浔的手。

江浔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他作为。

只见谢青衍眉头慢慢皱起，愈来愈紧。

难怪，他想，难怪他隐隐觉得哪里有问题，江浔的神骨不见了——他加大了神息，白烟爬上了江浔修长的脖颈。

谢青衍神色一变，果然，那本应该有神骨的地方空空如也。

难道他的失忆也和这个有关？

“你......”谢青衍的嗓子有些堵，他想问，问为什么神骨会不见，问六百年前到底干了什么，他想问的有很多。

可是这些，现在的江浔根本回答不了他。

江浔眼波流转：“怎么了？”

谢青衍摇了摇头，只说：“晚上我们再去探一探那个地方。”

江浔点头，没有问是什么地方。

是夜，谢青衍敲响了江浔的房门：“走，那声音又出现了。”

依旧和昨夜一样，他们二人循着声音，经过茫茫白雾，到了巷口。

今夜黑黝黝的巷子里似乎多了几盏红灯笼。

但仔细一看，那些红灯笼好像和昨夜看到的不一样。

他正寻思着要不要进去看看，身后又响起了声音，谢青衍听到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没有昨夜的好听；因为这道声音就像是嗓子受伤过后发出来的，嘶哑至极。

“两位小郎君，怎么站在这里？”谢青衍回头一看，不出所料，长相和昨日那位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发饰，穿着不一样，看起来比昨日的要年长些。

“小郎君怎么这么盯着奴家看？是奴家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谢青衍眉头隐忍的跳了几下，心想岂止是有东西，这幅尊容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了的。

忽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了某处，那里有棵赤槿花。

“小郎君在看什么？”话音刚落，谢青衍就清楚的看见，那棵树不见了。

他收回视线，往一旁的江浔走近了些：“姑娘如何称呼？”

那东西抬起枯槁的手掩在唇边，像是普通的大家闺秀一般在笑：“奴家叫花满枝，小郎君如何称呼？”

“姓谢，满枝姑娘，你是住这儿？”谢青衍答。

“是呀！”花满枝整理了一下被风吹起的头发：“住这儿的都是些姑娘，像你们这样俊俏的小郎君，可是少见的很呀！”

她尤其看了眼那位红衣白袍的青年，只觉那周身的气势就很吸引人，只是他冷冰冰的，都是另一位穿白衣的郎君说话；生的也高大，比那位白衣小郎君还要高出半个头，压迫感十足。

“那可否带我们进去看看？我们第一次来，怕迷路。”江浔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若是他记起来，就会知道谢青衍完全是在睁眼说瞎话。

“如此俊俏的小郎君提的要求，奴家可是拒绝不了呢！”花满枝抬脚走到两人前头：“二位郎君可要跟紧些，走岔了奴家可没法子带你们出来。”

谢青衍和江浔落后几步，正在用神息交流。

“如何？”

是在问他能不能感受到神骨在哪里。

江浔摇头：“此地妖气很重，还有另外一种气息隔绝了我与它的联系，我只能感受到它确实是在这个地方。”

还有另一种气息？他没有感受到的唯一的解释应该就是这抹气息除了江浔才能感受到，它并不是为了害人，而是在保护神骨。

“我想起来了不枉。”谢青衍识海中忽然响起这句话。

不枉是临厓上仙江浔的佩剑，江浔这句话是在告诉他，他暂时有能力自保。

谢青衍点点头，两人继续面不改色的跟着花满枝。

同时谢青衍也在打量着四周，在巷口看这里面黑黝黝的，进来却是亮堂的很，那些个红灯笼里燃烧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竟然还隐约有些香气飘来，他仔细嗅了嗅，觉得有些熟悉。

他很快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只见在他们二人斜上方有只红灯笼，里边散发出来的光和其他的不太相同，仔细一看，好像还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本来与他保持着一步距离的江浔轻轻碰了他手臂一下，随即识海响起他独有的低沉嗓音：“那不是灯笼。”

闻言，谢青衍再次抬头去看。

那果然不是什么红灯笼，是眼瞳。

是他疏忽了，出现赤槿花的地方，如何没有赤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