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深秋，总被一层薄而冷的雾霭笼罩。清晨六点，星寰集团总部大楼的顶层总裁办公室，已经亮起了灯光。凯风站在落地窗前，指尖夹着一份刚打印好的季度财报，目光却越过玻璃幕墙，落在远处被晨雾晕染的海岸线。
他身上的定制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袖口的珍珠母贝纽扣在微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可紧抿的唇角和微蹙的眉峰，却泄露出他此刻的烦躁。助理林舟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将一杯热美式放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低声汇报：“凯总，和盛集团的合作方案已经修改完毕，法务部那边确认过没有漏洞。另外，老宅那边来电话，说今晚的家宴……”
“推了。”凯风的声音冷冽，像淬了冰，打断了林舟的话。
林舟迟疑了一下：“可是老夫人说，这次家宴是为了……”
“我说推了。”凯风转过身，深邃的眼眸里没什么温度，他将财报扔在桌上，纸张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还有，让公关部立刻处理掉网上那些关于星寰和盛集团联姻的传闻，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相关的字眼。”
林舟不敢再多说，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办公室重归安静，凯风走到办公桌前，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却压不住心底那点莫名的憋闷。
他接手星寰集团三年，从最初被质疑的“空降太子爷”，到如今凭一己之力将集团市值翻了三倍，成了滨海市商圈人人敬畏的“铁血总裁”。可外人不知道，这份光鲜背后，是他无数个日夜的连轴转，是他不得不放弃的所有“不务正业”的爱好——比如，曾经最痴迷的潜水，比如，那些年在海岛小镇无忧无虑的时光。
而那些时光里，总绕不开一个名字——沙曼。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凯先生，您寄存在雾屿镇老渔屋的东西，我帮您找到了，有空可以来取。】
凯风的心脏猛地一缩，握着手机的指节瞬间泛白。雾屿镇，老渔屋，那是他年少时的秘密基地，也是他和沙曼分开的地方。
十年了。
他以为自己早就把那段记忆封存在心底最深处，可一个简单的地名，就能轻易撕开他故作坚硬的外壳。
他几乎是立刻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对门外喊了一声“林舟，备车，去雾屿镇”，不等助理回应，就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办公室。
雾屿镇还和十年前一样，是个偏安一隅的海岛小镇。渔船泊在浅滩，海风裹着咸湿的气息，路边的矮墙上爬满了三角梅，开得热烈而张扬。凯风的车停在镇子口，他没让司机跟着，独自沿着熟悉的石板路往里走。
十年光阴，小镇添了些新的店铺，却依旧保留着最质朴的模样。他走到老渔屋门口时，正看见一个穿着浅蓝色棉布长裙的女人，蹲在门口的石阶上，小心翼翼地给一盆多肉浇水。
女人的侧颜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风吹起她耳边的碎发，她抬手将发丝别到耳后，指尖的动作轻柔，像极了当年那个总爱对着海浪发呆的少女。
凯风的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呼吸都跟着停滞了。
是沙曼。
沙曼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缓缓转过身。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手里的洒水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清水溅湿了她的裙摆，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眼前的凯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穿着白T恤、皮肤晒得黝黑的少年。他身形挺拔，西装革履，周身的气场冷硬而疏离，唯有那双眼睛，还和十年前一样，深邃得像雾屿镇的深海。
“凯风？”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凯风喉结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只挤出两个字：“沙曼。”
十年的隔阂，像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
还是沙曼先回过神，她慌忙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水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好久不见，快进来坐吧。”
老渔屋的陈设几乎没怎么变，墙上还挂着当年凯风画的海岛速写，角落里堆着他用过的潜水装备，落了层薄薄的灰。沙曼给他倒了杯温热的姜茶，解释道：“我大学毕业后就回了这里，接手了我外公的老渔屋，顺便帮人打理些寄存的物件，那天整理仓库，看到了你的东西，就试着发了条短信……”
她的语气尽量显得轻松，可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攥紧了裙摆。
凯风的目光落在桌上的一个木盒上，那是他当年离开时寄存的东西。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磨得光滑的贝壳，一张泛黄的合照，还有一本写满了潜水笔记的本子。合照上，少年少女并肩站在沙滩上，笑得眉眼弯弯，身后是蔚蓝的大海和洁白的浪花。
“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沙曼终究还是问出了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凯风的指尖抚过合照上少女的脸，眼底闪过一丝痛楚。当年他被强行带回滨海市，父亲以沙曼的家人相要挟，逼他断了所有联系。他试过反抗，试过偷偷跑回雾屿镇，可每次都被抓回去，还连累了沙曼家的渔排被莫名的风浪掀翻。为了保护她，他只能选择彻底消失，任由她以为自己是负心人。
“我有苦衷。”他低声说，却不知该如何将那些沉重的过往一一说清。
沙曼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都过去了。”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窗外的海浪声，一声接一声，敲打着两人的心房。
凯风在雾屿镇待了三天。他没提集团的事，也没提过往的纠葛，只是像当年一样，跟着沙曼去海边捡贝壳，去渔排上看日出，去老码头的小饭馆吃一碗热腾腾的海鲜面。
他发现，沙曼看似平静的生活里，藏着不为人知的难处。老渔屋年久失修，需要大笔资金修缮；她外公的医药费捉襟见肘；还有镇上的水产养殖场，因为和一家大型企业的合作破裂，面临着倒闭的风险，而那家企业，正是星寰集团旗下的子公司。
第三天晚上，海边起了台风，狂风卷着暴雨拍打着窗户。沙曼的外公突然犯了病，急需送医，可镇上的救护车因为台风无法及时赶到。凯风二话不说，冒雨开车将老人送往市区的医院，一路上，他紧握着方向盘，雨水模糊了视线，他却丝毫不敢松懈。
等老人脱离危险时，天已经亮了，凯风浑身湿透，还发了高烧。沙曼看着他苍白的脸，红了眼眶，伸手想碰他的额头，又在半空中缩了回去。
“谢谢你。”她哽咽着说。
凯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我们之间，不用谢。”
病房外，林舟焦急地等在那里，看到凯风出来，立刻递上干净的衣服：“凯总，集团那边出了点急事，还有，老夫人知道您来雾屿镇了，已经派人过来了。”
凯风皱了皱眉，他知道，老宅那边不会善罢甘休。果然，没过多久，凯风的母亲就带着一群人出现在病房门口，看到沙曼时，眼神里的嫌弃毫不掩饰。
“凯风，跟我回去。”老夫人语气强硬，“你是星寰的总裁，不是来这里和这种身份不明的女人纠缠的。”
“妈，你说话注意点。”凯风挡在沙曼身前，语气冷了下来。
“注意？我看你是被迷了心窍！”老夫人冷笑一声，看向沙曼，“小姑娘，我劝你有点自知之明，你和凯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拿着这笔钱，离开他，别耽误他的前程。”
一张支票被扔在沙曼面前，数额巨大，足够她解决所有的困境。
沙曼看着那张支票，又看了看挡在自己身前的凯风，心里五味杂陈。她弯腰捡起支票，走到老夫人面前，将支票递了回去，语气平静却坚定：“老夫人，我和凯风之间，不是钱能衡量的。还有，我沙曼虽然穷，但也有自己的底线，这笔钱，我不能要。”
老夫人脸色铁青，正要发作，却被凯风打断：“妈，我的事，我自己做主。星寰集团是我在管，我的婚事，也轮不到别人插手。”
他牵起沙曼的手，掌心的温度滚烫，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沙曼，跟我走。”
沙曼愣住了，抬头看向凯风，他的眼里满是认真，没有一丝犹豫。
回到滨海市后，凯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旗下子公司立刻恢复和雾屿镇水产养殖场的合作，还追加了一大笔投资。紧接着，他公开了自己和沙曼的关系，消息一出，整个滨海市商圈都炸开了锅。
有人嘲讽他为了一个小镇姑娘不顾大局，有人等着看星寰集团的股价暴跌，可凯风却毫不在意。他带着沙曼出席各种商业活动，将她护在身后，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这个女人，是他要护一辈子的人。
沙曼也没有一直躲在凯风的羽翼下。她利用自己在大学学到的海洋生物学知识，帮星寰集团旗下的海洋生态项目解决了几个技术难题，还在凯风的支持下，成立了雾屿镇海洋保护基金会，将老渔屋改造成了海洋科普基地。
她的聪慧和坚韧，渐渐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就连当初对她颇有微词的凯风母亲，也在看到她为星寰带来的价值，以及凯风眼里从未有过的温柔后，松了口。
半年后的一个傍晚，凯风带着沙曼回到了雾屿镇。夕阳将海面染成了金红色，沙滩上铺满了贝壳，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凯风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里面是一枚设计简约的钻戒，戒托上镶嵌着一颗小小的蓝宝石，像极了雾屿镇的深海。
“沙曼，”他仰头看着眼前的女人，声音温柔却无比郑重，“十年前，我没能说出口的话，今天我想补上。你愿意嫁给我，做我一辈子的港湾吗？”
沙曼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用力点头，哽咽着说：“我愿意。”
凯风将钻戒戴在她的无名指上，起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海风拂过，带着咸湿的气息，也带着两人失而复得的温柔。
远处的渔船归港，炊烟袅袅升起，老渔屋的灯光亮起，像一颗温暖的星。
后来，有人问凯风，作为身价千亿的豪门总裁，为什么会对一个小镇姑娘情有独钟。凯风只是笑着看向身边的沙曼，眼底满是宠溺：“因为她是我的光，是我在冰冷的商场里，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
而沙曼也总是笑着回应：“他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总裁，他只是我的少年，是那个会在雾屿镇的海边，陪我捡一下午贝壳的凯风。”
星寰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从此多了一盆生机勃勃的多肉，多了一杯温热的姜茶，也多了一份独属于凯风的、温柔的烟火气。而雾屿镇的老渔屋，依旧守着海边的风，守着两人的过往，也守着他们往后余生，岁岁年年的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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