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

垚生

OOC

雨一直在下，是那种朦朦胧胧的小雨，不大，却能湿了满身。

路垚从巴黎返航的船上下来的时候，被扑来的细雨裹了一身的冷气，上下搓了搓胳膊，试图能得到点热气，直到出了码头，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这一动作就是多此一举，因为手里的皮箱里正放着新买的厚外套，只要拿出来就好了。

路垚站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心想这里这么多的车，属于他的那个却不会再来停靠了，就像是自己之前只要觉得冷，只要撒撒娇，就会得到的那个带着体温的外套一样。

他去巴黎待了十年才敢回来，他这次回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白幼宁。望乡情怯，他怕那个人把他忘了，毕竟是已经断联了快十年的人。

年轻的时候，人总是不知天高地厚，觉得什么事情都可以被解决掉，只是时间题，然后路垚用十年的时间才学会这个道理，等回过头来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糟糕透了，什么都没有了。

"师傅，去新界的警局。"

路垚在路边随手拦了一辆车，决定还是先去最可能的地方看一眼。

”先生，我看您这是从外面刚回来的吧，嗯，外边呆了有些年头了吧。”

司机笑着从后视镜里看过来，也没急着开车，随口问了一句。

“嗯，刚回来，十年了吧。”

路垚说完之后，也不欲解释，偏过头去看向了窗外。

“哎，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您，这新界的警局早就换地方了。”

“嚯，您是没见哪边啊，时兴着呢，盖了间百货大楼，人来人往的，我估摸着怎么着也得日进斗金吧，，，”

师傅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像是突然才反应过来，后面的乘客已经许久没有出声了。

“先生，那您这，，”

“那还是去那里吧。”

“哪里？”

司机愣了下，没太明白这个奇怪的乘客到底想要了去哪里 。

“警局。”

路垚像是对路边来来往往的人好奇极了，一直到车子动起来都没有出声。

只有司机在哪里继续说着上海最近的事情，虽然对这个离乡多年，回来就找警局的人颇为好奇，却也没再说些什么。

“您这出去这么多年，还回来找的，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嘛，是您的爱人吗，。”

司机结账的时候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既然是很重要的，即使隔了好久也要找的人，怎么会丢了。

路垚直接从车里走了出去，却没有回答，唯有沉默。

“先生，您是有什么事情嘛。”

门口前台呆着的小哥，看路垚从车上下来，一直站在门口，也不说话。

“您好，我找乔楚生，他现在在这里吗。。.”

“乔楚生？您等一下，我进去帮您问一下。”

路垚看着小哥进去的背影，一直解锁的眉头却越来越深，心里压着块石头，一坠再坠，毕竟路大顾问的直觉一向很准。

“先生，您确定没有记错名字吗，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没有？乔楚生啊，他之前在警局当探长来着。”路垚不死心，继续追问着。

“没有，也许离职了吧，是很多年前的人了吗，”

很多年前的人了，自从他回来之后，好像每个人都在提醒他真的已经过了很久了，路垚抱着行李箱坐在路边想，十年是好多好多个很多了吧。

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乔楚生就像是人间蒸发了，哪里都找不到。

路垚去了他们经常去吃饭的地方，那里的老板都换了好几批了，根本就不记得有两个探案期间忙里偷闲来吃饭的人，他去了之前的白府，那里的人跟他说，自从白老爷子出去找他女儿之后，早已更姓，那还有什么白府，这是官家的地方。他去了乔楚生之前住的房子那里，刚到门口，就被满园的荒草止住了脚步，他依旧清晰的记得住在这个房子里的荒凉的身影，却也只剩下了枯草一片。

路垚转遍了上海的角角落落，去了所有他们去过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有，连个知晓的人都没有。

乔楚生啊，上海滩的八大金刚，守护神似的乔探长啊，怎么就跟一阵风似的，怎么就找不到了。

路垚只觉得痛死了，他只是想要他活着，他娶了他的亲人，他想保护他，又私心的觉得他会留在亲人身边，能看到他也好，他想了这么多，最后却把他一个人丢在了上海。

“路先生？是你吗？”

路垚不知不觉间转到了他之前的住处，刚准备离开，就被叫住了。

“你是，瑶琴？”

路垚看眼前白发遍生的女人已经有些认不出来了。

“我等了你很久。”

路垚跟着瑶琴去了她现在住的地方，离他之前的住处很近。路垚进屋之后就在四处看，象是想要找出些什么痕迹。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老乔他，”

“说实话，楚生哥他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你们离开之前，上海已经不太平了，他为了把你们送出去，得罪了不少人，再加上白老爷子一走，所有的事情全推了他的身上，警局的职位也早就辞了。我不知道他怎么解决的，我能看出来他很累，每次过来找我的时候，就坐在那里喝酒，带着一身的血腥气。他不说也不让我问。”

瑶琴喝了口茶，像是看到了什么，叹了口气继续。

“有一天，楚生哥给了我一把钥匙，他说他把你和白小姐之前住的公寓买了下来，要是以后你们俩回来了总不能没有地方住吧，到时候我要是见到你们就把钥匙给你们。对了，楚生哥说，你之前那些宝贝，都给你搬进去了，都在客厅，等你回来自己摆位置，省些给你摆错了还要唠叨他。”

“他说，他以前就很羡慕你们这些人，有家，有情，有人。他说这样就好。”

“路先生，十年了，这么多寻仇的人就等着楚生哥落下来，也许楚生哥早就已经死了呢，死在我们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十年了，路先生现在才想起来找人，不觉得晚了吗，算了，我的话传完了，路先生可以离开了。”

路垚拿着钥匙从瑶琴家出来，像是成了块沉默的石头，丢了家的流浪狗，瑶琴看着路垚的背影，禁不住想，她其实是有怨气的，他们丢下了剖心剖肺的乔楚生，丢下了十年。但是到嘴边的狠话，又堵在那里，总觉得她在多说一句，眼前这个男人就要真的死去了。

路夫人去世的时候，路垚只觉得难受死了，不眠不休，颓废了好久才走出去。但是他今天才知道，人痛极了，就没感觉了，连眼泪都是干的，麻木了。人就成了没有灵魂的肉体。连被对面因为疾走站不稳撞过来的瘸子碰倒都没有反应，倒在地上坐了许久，许久之后再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乔楚生买下的公寓。自然也就不知道那个擦身而过的撞到人的瘸子又在原地看了他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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