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魔

顾声声沉思良久。

清玄递了碗花露放到她的跟前，小心翼翼道：“声声，多少喝点。”

她有一瞬的犹豫。

脑海隐隐约约地浮现。

…………

“那师父入狱……”

“忘道不过是我的第一步棋子，只要没人能撬开他的嘴，昆仑墟牢狱就是最安全的。”

“师父……是你杀的？”

“是我。”

…………

顾声声咬一咬唇，苦痛的回忆让她猛然清醒，让话语从唇齿间清晰流出：“掌门，师父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清玄微一踌躇，还是说了出来：“是魔道。”

顾声声矍然失色。

清玄顿了顿，慢慢开口：

“渝州围剿，忘道与魔道签订了契约，魔道助他夺得昆仑墟，他答应事成之后将渝州城分给他们。”

“可若战败……契约生效，魔气便会充斥全身，仙道堕入，形成邪魔。”

“邪魔，这样的存在便意味着，无论如何，他一定会走向血腥的道路。”

“杀人和凌虐，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我将忘道关在牢狱之中，是想着总会有一线希望。可堕入邪魔，无法被感化，谁都无法扭转。”

“你白日所见的忘道是慈祥和蔼，可每到夜间时分，他体内的邪魔便会出来作祟，那日看守的两名弟子皆被他所杀。”

顾声声心中微微感念。

“邪魔……”她泠然道：“那日掌门告诉声声的是，牢狱之灾，大火焚烧，化为灰烬。”

清玄凝视顾声声片刻，点头道：“没错。是忘道自己焚烈火而亡。”

“不可能。”顾声声似乎极力思索着什么，半晌道，“我问过姜宸，他亲口告诉我，是他所为。”

清玄的眼中有幽暗的星芒一闪：

“那日，是姜宸见了忘道最后一面。”

…………

姜宸缓缓放置令牌，慢慢地推开沉重的牢狱大门。

牢里，立刻散发出一股尘土阴暗的气息，呛得他掩住了口鼻。

牢中并没有点过多的烛火，积了油灰的烛台上几个蜡烛头狼狈地燃着。

火头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会灭去。

借着一缕清淡月光照进。

姜宸辨认片刻，才认出那个双手双脚都是铁铐的身影。

忘道麻木地被铐着，像极了木偶。

“忘道。”

忘道缓缓站起身来，如一阵阴影逼到姜宸的跟前，森森道：“姜宸！你还敢来？”

姜宸闻言蹙眉：“为何不能来。”

“渝州围剿的那一笔账怎么算？”

姜宸望了忘道一眼，怏怏地别过头，不愿去看。

“若非你有利可图，也不会让我有可乘之机。算来算去，我们都是一路人。”

忘道笑了笑，声音如同夜枭一般嘶哑低：“一路人？成王败寇罢了。”

姜宸肃然沉默。

“姜宸，我体内已有邪魔，烂命一条，生死于我而言已在眼前。你今日若是来杀我便动手吧，反正我在世上已无牵挂。”

“那你置声声于何地？”姜宸心头一震，不由喝道。

忘道苦笑着自言自语：“声声……”

“声声为见你一面，让你每日的午后可以在露云山下稍许晒晒太阳，她一遍遍去跪求清玄。”

露云山脚，庭院幽静。

品茶日晒，静谧安详。

那样的好时光，竟是自己心爱的徒儿去求取昆仑墟的至高者换来的。

忘道暗暗地摇头：“声声这个傻孩子……何必为了为师这样的人，去求他……”

姜宸眼底欲雨的阴霾更重，凝成铁锈般的灰色：“你刚刚所言，什么邪魔？”

忘道干脆地笑了一声：“由欲望和执念而生，心中欲望沟壑越深，越难活命。是我自己做的孽，也是我该承受这折磨。”

姜宸疏朗的面庞中隐着孤寒锐气，双眸中黑不见底。

他伸手：“这是昆仑墟的令牌。”

忘道不由色变，一张瘦弱的脸然迸出寒光似的冷笑：“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