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境于梦中

他睁开眼，望见一片袅袅的水雾萦绕在眼间，四处都是一片水光粼粼。秋末寒浅的气息扑面而来，撞在他的脸颊、体躯之上，叫人发冷。于是水灵泊闭上眼，想要忽视这雨后纷杂常见的景象。他置身于竹藤躺椅上，性凉的竹藤还未抽丝，只是被水汽沾得有些滑。雨声淅淅沥沥恰似助眠的白噪音，水灵泊合着眼，忽视天外的微光。

只是有一股无端催生的力不由水灵泊所想，不由他动作地迫使他再度睁开了眼睛。惺忪的睡眼适才睁开，却看到了别样的光景。

大片大片浮游而过的鲜红藻类显现在眼前，富营养化后显得赤色夺目非常。水灵泊过去常到临海城市去看海，也会阅览有讲述海洋生态的杂志。只是世界环境污染日益严峻的事态下，有如净水的海洋也遭受了波及。

水灵泊揉了揉眉目，带着还未清醒完全、略显疲态的体躯走到厨房斟水吃药。过去十来年的岁月已经在他生命里刻下了无法磨去的烙印，致使他神经衰弱，要靠吃药来缓解。

他也有尝试过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却无济于事，在无影灯冷白的灯光照射之下，他的梦魇无所遁形，甚至于到了要催眠和饮药才能安然入睡的地步。常有人羡忌他有一副好皮囊，却不知道这苍白体躯之下藏有多少还未浮上表面的困苦。

那个言笑晏晏的女孩子，就像热暑炎夏一根沁人心脾的冰棍，冬日寒冷里一杯甜暖和热的奶茶，让人拿着了就不愿再失去。可是雪糕终究是要融化的，奶茶也会随着时间递增而凉透。更何况，水灵泊也未曾拥有过她缥缈的身影，只能在心中留念她的一颦一笑。

水液灌进口中，略失血色的嘴唇被水润湿，水灵泊不在意地擦去，转身出了厨房。廊前挂着的风铃荡着清脆的响声，如梦中捕捉而来的铃音一般，让人怡然自若。但远风每每打在风铃上一寸，其外壳就折损一分。不见往日鲜妍新色的金属光泽，已经掉了许多漆了。但是颜爵硬要挂上去，水灵泊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就由着他做琐碎的事。

思念是一种什么感觉呢？水灵泊再度置身于躺椅，若有所思地向自己抛出这个问题。铃音如山泉击打石子发出的声响，让水灵泊冥想时更为舒适。沉浸在秋意浓郁的午后，他合着眼思索，或许，思念就是一只起风后悠悠作响的风铃吧。

但他对王默的思念却苦涩得难以下咽，犹如苦到喉头的药剂，不加分毫糖或奶的咖啡，蒙头就灌进口腔，吐也吐不出去，只能保留着漫长的苦涩味道供自己消化。少女时有幻影出现在水灵泊的眼前，却在他伸手欲触碰时悄然消逝。

水灵泊不愿意让自己身上的不美好、残破灰败的气息沾染上少女分毫，纵使他再想念她的声音与脸庞，也只能从回忆中截取片段让自己满足。

他愿意一直保留着那份、属于旧时光的美好，哪怕不再见到，时间也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