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

约翰在图书室里一圈圈逛着，他喜欢这里。他从未见过谁家的图书室里有那么多的藏书，一排排的书架让他想到了学校。约翰伸手取下一本书，《树木崇拜的起源》，他轻轻笑起来，“多奇怪的书。”他喃喃道，翻开它，“瞧瞧你，在这里放了几个世纪吧？”“确切地说，是四十一年。”约翰手一抖，书啪的摔倒地上，他匆匆捡起来，满脸通红地看着那位黑发的年轻人，“抱歉，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这。”

夏洛克无谓地耸肩，“没关系，如果你想看书，就算我在你也可以来。”约翰咕哝了几句，夏洛克背对着他取书，对约翰来说踮着脚也够不到的最高一层，他抬起手就可以拿到，约翰打算悄悄溜走，夏洛克突然开口，“你真的觉得那很神奇？”约翰停住脚步，“当然，”他奇怪地看夏洛克一眼，“当然，大家都会这么想。”夏洛克转身，朝他逼近一步，约翰整个背部都贴到书架上，夏洛克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约翰有点茫然，“先生？”夏洛克慢慢地靠近他，约翰摒住了呼吸。

“福尔摩斯先生？”是莎拉的声音，夏洛克放开约翰，走出去，“怎么了？”约翰看着黑发青年挺拔的身影，他的声音渐渐远去，图书室的门被关上了。

约翰又听见了小提琴的声音。他的灵魂漂浮在半空中，看着自己沉睡着的躯体，迳自滑出窗外，在庄园上空游荡着。

他挣扎地醒过来，犹豫了半天，悄悄地下了床，随着若有似无的声音，真正像一个幽灵，在福尔摩斯庄园里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赤着脚，像迷惑的水手，跟着海妖的歌声。

声音来自那间从未有人进去过的，夏洛克的房间，他在门前停住脚步，从房间里传来凄凉寂寞的旋律，约翰觉得自己似乎踏入了别人的隐私似的，他退后了一步，音乐停了。

那扇门打开了，夏洛克穿着灰色的睡袍，手里拿着小提琴。

约翰没动，夏洛克一步步走近他，伸出那只空余的手，约翰做梦一样轻轻握住，“嘿。”他顿了顿，不知所措，“我是约翰，约翰?华生。”夏洛克靠近他，眯起眼睛打量他，时间长得约翰以为他不会说话了，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夏洛克?福尔摩斯。”夏洛克的手很凉，他突然放开约翰的手，转身关上门。

约翰迷迷糊糊地回到自己房间，一头扑上床，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约翰打算忘了这事。他一天都很忙，好像是为了欢迎他这个医生似的，今天福尔摩斯庄园的所有人似乎都有些小毛病，哈德森太太的髋部，莎拉的脚脖子，安德森的手臂，他吃晚餐的时候都有些迷迷登登了。

连着好几天，他一觉醒来已经天色大亮。半夜的小提琴似乎再没听见过。但是他总是会在图书室里碰见那位年轻的福尔摩斯先生。除去前几次约翰尴尬的招呼，渐渐的，两人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夏洛克厌恶被人打扰，约翰便蹑手蹑脚地走路，生怕发出一点点声音，也不再无意义地打招呼。约翰给自己找个一个舒适的角落，让他能够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看书，而夏洛克总喜欢坐在窗台上，借着明亮的日光看书，偶尔沉思的时候会十指交叉，顶着下颌，像一座优雅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