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季温岚推开病房的门,房间里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透着外面逐渐趋于枯黄瑟缩的叶,衬得病床上的人更加单薄和凄凉。
左航一直守在陈天润的床前,紧紧攥着陈天润的手,虔诚得好像赎罪。
“阿航。”季温岚上前拍了拍左航的肩膀,示意他起来,“你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阿润我来看着。”
左航恍恍惚惚站起身形,点头说了声好,最后再恋恋不舍地看了陈天润最后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夏末的风掀起左航的头发,他回望着苍白的病房,就像陈天润的奋不顾身一样无力。
弥散的是秋天即将到来的冷意,水仙花又要开了。
陈天润在左航离开的那天下午醒了过来,几天后就回到家中。
“阿润。”
左航怔怔地站在原地,内心坎坷的是自己与陈天润的和解。但他却忘了,陈天润对他从来没有偏见,甚至连一句怨言也没有,从见他的第一眼开始,就把他当作最重要的家人。
左航紧紧攥着单薄的衣角,忽然自责。
他不配受享陈天润的爱。
“阿航哥哥。”
陈天润笑着看他,眼神很疲惫。阿航哥哥,这个名字他从七岁叫到十五岁,从来都不觉得不妥,似乎就该这么亲密似的。
“阿润,我有东西要给你。”
陈天润跟着左航到了他的房间,床铺被整理得一丝不苟。左航走到书桌前,上面放着自己从玩具店橱窗里看上的小熊。
敞敞亮亮/供/人/观/赏,就像陈天润一样清清白白。
“喏,送给你的。”
陈天润哑然失笑,接过那只小熊捧在手心,安安稳稳地坐定。可爱,像孩童奔跑在树下的荫蔽,像初春的风筝悬丝挂在风里。
“谢谢你啊。”陈天润又笑了,看着左航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左航局促地挠挠头,道:“你喜欢就好。”
“对了,还没问呢,你喜欢吗?”八月的风掀起莹白窗帘,呼呼啦啦一下全拥在陈天润的脸上。他在风里笑着,大声说:“喜欢啊,我好喜欢。”
喜欢你未泯的童心,喜欢你心底柔软的善良,喜欢你一颦一笑,喜欢你漫不经心。
我好喜欢你。
左航的耳朵红得滴血,好像真的听见了他的心声。是一句说不出口的情话,漫长了青春的告白。
左航心里默默道,嗯,我也是。
我也好喜欢你。
婆娑树影透过窗台拉得很长,屋内空调开着渗入冷意,陈天润忽然想念起石巷的吊扇,吱呀旋转过一整个夏季。
如果有机会,他想过石巷的日子,跟左航一起。
他不爱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不爱散落山城内外的别墅庭院。他是个俗人,只愿过凡俗的日子。现在生活中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就只有左航和季温岚。
左航看着他的眼睛,似乎能读懂他的一切。
有左航在的地方就是家。陈天润眯着眼看窗外,飞鸟掠过燃烧的天空。自由使他血脉汹涌,排斥华丽奢侈而又赤/条/条的生活。他想象左航拥抱自己,拥抱自己的漂亮,也拥抱自己的每一处伤口,弥漫在他四季悠长的懵懂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