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真的吗？”卢基诺咬牙切齿地质问，捉弄人到这个份上也太过分了。
“抓住你的这个种族，文明发达，而且普遍性格温和，”耳麦里的声音顿了顿，“就像人类难以拒绝路边撒娇的猫，如果你能积极配合，我想它们不会伤害你的。”
那只抓着卢基诺的“手”抬了起来，其他几只甲壳程序员问立马都凑过来，用电灯泡似的发光大眼睛注视着他。
卢基诺躺在它们手心，不知所措。
“菲欧娜？”他不安地叫着，“菲欧娜！”
“我在。”菲欧娜连忙回答，“迪鲁西教授还是按他说的做吧。”
“……”他生无可恋地摊在那里，“你们真不是故意的？”
“迪鲁西教授，对不起，但我们真的不是故意。”菲欧娜声音里充满愧疚，“我们不至于拿您的安危开玩笑，是我们分工失误了。”
“因为考虑到教授毫无经验，所以挑了相对安全的环境。”哈斯塔补充道，他对此也颇为无奈，“本来只是想带你看眼就走，没想到会节外生枝。”
【这是什么？】一只矮矮的甲壳程序员问道，它看上去比别的程序员要矮上一只拉直的触肢的高度。
【好小的东西，不是这里的吧？】另一只有着炫彩眼睛的回答，它的眼睛看起来像是会不断变换色彩的舞会灯球，它用自己的触肢去戳了戳把身体蜷曲起来的卢基诺。
【他在发抖，真有意思！】还有一只程序员高兴地喊着，比起它的两位同伴，它并没有太出彩的特点，但却雀跃无比。
它们争相去摆弄被它们抓住的卢基诺，但他却把身体蜷得更紧了。
卢基诺被它们戳得头昏脑胀，它们下手一点轻重都没有，他感觉到些许疼痛，他抱住双膝缩成一团，尽量保护住自己内脏，但它们却用触肢拽住他的双腿与手臂，试图让他展开身体，他听到它们的一片片甲壳互相敲打，不断发出有节奏的嗡鸣声，它们的几条触肢绞在一起，摩挲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听上去像是支交响乐。
他猜测这是它们交流的方式。
“我该怎么做？”他低声向耳麦求助。
“它们对你很好奇，自然一点，表现得亲切点，”哈斯塔说，“不要紧张，如果它们对你不利，我和格蕾丝会拼尽全力把你救出来。但是它们体型很大，应付起来会很吃力，可以的话，还是避免冲突为好。”
“现在，舒展身体。”
“它们下手很重。”卢基诺仍旧蜷着身体。
“那么就摆出很疼的样子，叫出声来。”
卢基诺依言，放开双膝，缓缓地躺平在它们手中，他的手臂被它们摁得很疼，他张张嘴，却挤不出叫声。
到底该怎么叫啊？尖叫，还是就啊一声？
太叫人难为情了，他感觉到耳尖发烫，而在怪物们身后的高柜上，隐隐露出三个脑袋居高临下地观看着这里的形势。
他更扭捏了。
干脆忍忍就过去了，反正目前也没有受伤。
一只触肢对着他的腹部戳了下去。
“滚啊啊啊——！”他忍不住高声叫骂。
那几个怪物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缩回了触肢。
【怎么忽然叫了？】矮个子问。
【被弄疼了吧？】炫彩灯泡眼回答，它的触肢在空中晃动着，仍旧跃跃欲试，【这小东西似乎是蓝星上的物种，好像是人类吧？手感软软的，热乎乎的，真好玩。】它布满甲壳的触肢缠在一起，摩挲着。
【要不要再轻轻戳一下试试？】快乐程序员提议，【可能他不愿意被碰要害，我们可以根据他的叫声来判断他的要害。】
【好主意！】
“我对不起迪鲁西教授。”菲欧娜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以面对地作羞愧状。
格蕾丝倒在一旁忍不住笑，她看着自责的菲欧娜，又隐约觉得这时候笑有点不太好，便用手轻轻地掩面继续笑。
哈斯塔握着耳麦，仔细地观察着下面的情形：“教授，放轻松，头转向右边——很好——轻轻蹭两下，动作要自然，表现要温顺热情。”
“你够了没有？”耳麦里传来克制着怒气的话音，哈斯塔仍旧语气悠然，“别生气，按我说的做。”
“没什么好害羞的，流浪的猫儿狗儿也是这么做的。”
“你有毛病吧？我是猫狗吗？”卢基诺再也忍不住了。
“至少现在对它们而言是，”哈斯塔轻飘飘地回答，“在你要求带你来之前我提醒过你了。”
那几只甲壳程序员莫名其妙地看着忽然恼怒至极并且对着空气叫喊的卢基诺，他一会乖顺一会暴躁的怪异表现让它们摸不着头脑。
【怎么回事？变脸好快啊。】炫彩程序员说道。
【可是我还想养他。】雀跃的那只惋叹。
矮矮的那只安慰它，【养呗，这么小的一只，又没什么破坏力。】
还在暗自神伤的菲欧娜听到它们的话，马上爬起来抢过哈斯塔手中的耳麦：“糟了教授，它们要对你负责——”
“菲欧娜，你在说什么鬼话？”
“它们——它们想当你主人！”
“给我闭嘴，菲欧娜。”
“噗——”
菲欧娜扭头，却对上哈斯塔平静的目光。
“你刚刚偷笑了吧？”她问。
“怎么会。”
“你就是笑了，我都听见声音了。”
“你听错了。”
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最后忍不住轻声笑起来。
格蕾丝一直都在笑，都没停过，她颇为新奇地欣赏这场闹剧。
菲欧娜看着他们笑，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她听见耳麦里卢基诺咬牙切齿：“菲欧娜，之后都别来烦我了。”
她愣了一下。
“他生你气了。”哈斯塔说，“他是因为你才在这里的，你却笑话他。”
菲欧娜脸上一阵燥热。
“我看你们都在笑，没忍住……”
“他又不是因为我们来的。”
她羞惭万分，握着耳麦诚恳道歉，“对不起教授，我不该笑您的。”但对面迟迟没回应。
于是他们三人都探头往下去看，看见卢基诺卢基诺气恼地把手臂从怪物的触肢中抽出，那几只家伙仍旧兴致勃勃地摆弄他，他注意到他们的目光，赌气地别过头去。
“菲欧娜，你还是晚点再道歉吧，恐怕现在他也听不进去。”哈斯塔说。
菲欧娜欲哭无泪地点点头。
【要养他的话，得喂什么呀？】其中一只问。
【我有人类罐头，是哔哔从人类星球带过来的。】雀跃的那只回答，它翻箱倒柜了一会，掏出一个小盒（对它们而言很小），里面塞满了许多小罐头。
它拿出一小罐。
“那不是八宝粥吗？”菲欧娜喊道。
“至少我们不用担心他的伙食了。”哈斯塔看着卢基诺犹疑地不敢咬送到口边空空的小勺，他从菲欧娜手里抽过耳麦，“教授，如果你现在不吃，它们可能就会给你准备史莱姆拌眼球了。”
卢基诺勉为其难地从它们触肢里接过八宝粥，自己用手指扣住拉环打开罐头，硬着头皮一勺一勺舀着送到口中。
【原来那个小塑料片是工具啊，我还以为那个能吃。】矮个子说。
【他会自己吃，好聪明。】快乐的那只惊叹道。
【废话，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工业品。】炫彩灯泡眼对它翻了个白眼，这让它的眼睛看上去不再像舞会彩球，而像是白炽灯了。
它们用触肢轻轻揉弄卢基诺的头发，他们不理会它们，只是闷头吃他的娃○哈八宝粥。
【他看上去不喜欢我们。】
【坚持对他好，说不定就会被咱们感动到呢？】
菲欧娜尴尬地掩面，小声地说：“幸好迪鲁西教授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
【我给哔哔发消息了，你们猜怎么说？】
【它怎么说？】
【它叫我们最好不要养他，说人类脱离了同伴很难养活。】
【那怎么，放走吗？】
哈斯塔打个手势，叫菲欧娜和格蕾丝都注意听。
【可我有些舍不得……】
【那怎么办呢，养死在手里更难受吧？】
【我有个好主意。】那只快乐的程序员提议，【我们再养他一会，等他下个小崽子再放他走，然后我们养小崽子。】
它高兴地拍打着触肢，发出叭叭的声响，【小崽子没见过同类，把我们当同伴就没问题了！】
【太聪明了！】它们赞同至极。
“咳咳咳——”菲欧娜被自己口水呛到了，格蕾丝帮她拍背顺气，尽管她自己都笑到肚子疼。
【不过，人类好像是有性繁殖吧？】
【有性繁殖的概念是什么来着？】
【就是说一只生不了？】
【得要两只？】
【放屁，两只也不行，一群都不行！你俩生物真白学了！】
【那要怎么才行啊？】
【要有什么不同来着，这个我不记得了。】
三个人在上头笑成一团。
卢基诺不明所以地坐在那里，看着这几只甲壳类生物激烈地拍打着身上的鳞片。
“发生什么了吗？”他朝耳麦里问。
菲欧娜早就把耳麦塞给格蕾丝，自己跑远处笑去了。
格蕾丝听到他发问，又把耳麦塞给哈斯塔，但是他也笑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笑起来都不出声，就抱着耳麦悄悄地笑。
【据说有性繁殖的生物身上会有哪里不同，不过他们会把不同的地方藏起来。】
【你们不好奇到底是哪里不同吗？】
【要不要我们找找看？】
这下三个人笑不出来了。
它们试图伸出触肢再捉住卢基诺一探究竟，忽然菲欧娜用通用语高声喊到：「看你们自己的去！」
它们大吃一惊，连忙抬起脑袋看着声音的来源，哈斯塔与格蕾丝趁机用绳索荡下，等它们察觉到动静再看回来时候，哈斯塔已经把卢基诺一把拽起来，抓住他的手腕向外跑去，格蕾丝紧随其后，手握鱼叉，对着它们伸来的触肢刺了下去。
【卧槽！这么多只？】
在它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四人迅速逃离了它们的领地，只留下它们还在原地惊慌失措。
【他们会说话！他们都听懂了！】
【好吓人啊，我们不会背基本生物概念的事要被全人类知道了。】
【怎么可能会让全人类知道啊？】
【他们是人类派来调查我们的怎么办，说不定人类想攻打我们，才假装被抓接近我们窃取机密。】
【我们会不会上军事法庭啊，咋办啊？】
……
“这下满意了吧？”哈斯塔问他，“你可以离开了。”
卢基诺扶着墙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他站直身，坚定地看着哈斯塔：“让我加入。”
“我拒绝。”对方毫不留情。
“为什么？”
“你脾气太差了。”
卢基诺咬了下下唇，低声道：“我可以改。”
哈斯塔瞄了眼他隐忍的神色，“不行。”
“要怎么样你肯答应？”
“怎样都不行。”
“这对我而言很重要，”卢基诺克制着自己，深呼一口气，“为此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好啊，”哈斯塔漫不经心地回答，“那么……”
菲欧娜狠狠地推搡他一下：“不许趁机敲竹杠。”她一把拽开哈斯塔，对卢基诺说：“我答应了。”
“你都丝毫不问我们的意见。”哈斯塔反驳她。
“你刚刚已经松口了，只是想趁机叫人家帮你做事。”菲欧娜不甘示弱。
“自作主张。”他轻哼一声。
“也没有见你多民主呀？”她反唇相讥。
“没有吗？我连一句重话都没对你和格蕾丝讲过。”
“嗯……”菲欧娜沉吟，“这点确实，但不论如何，我绝对不能容忍你像对待你小跟班那样差使卢基诺。”
哈斯塔想了想，“如果你们能让格蕾丝同意的话，我便也同意。”
格蕾丝闻言，径直握着鱼叉转身离开了。
菲欧娜面露难色，格蕾丝向来排外，想让她松口比让哈斯塔松口还难得多。
但是也绝不能忽视格蕾丝的感受。
“怎么了，有疑问？”
菲欧娜摇摇头。
“我会尽量争取她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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