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杨龙相救黄蓉 龙女被劝离去

济公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杨过与小龙女牵手并肩而行，夜色已深，两人心灵相通，不交一言，默默无言的走着，到了一株垂杨树下，两人过去坐下，在树荫下倚着树干，渐感倦困，就此沉沉睡去。济公瞧见二人睡过去，笑了笑，也在另一株垂杨树下盘腿倚着树闭上双目。瘦马在远处吃着青草，偶而发出一声声低嘶。

一觉醒来，天已大明，杨龙相视一笑。济公正叫道：“龙女，杨过，既然醒了就速速同和尚走罢！”杨过扶起小龙女来又在济公身后跟着他。两人一路相谈，谈到金轮国师的武功之时，小龙女忽然聊起玉女心经，两人很快悟出之前所练不对，玉女心经需得同全真派武功同时使用，于是二人当即便折下一枝柳枝，一招招对拆起来。但二人悟错，竟是将对方当做敌人来互拆招式，实在难得心应手。

济公看杨龙二人拆招，摇着扇子笑出了声，叫道：“我说你二人啊，之前不是练得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倒不会了呢。”杨过、小龙女听到济公的话，想起在古墓之时二人修习玉女心经第七篇，本已相互回护救援，但修习之时，杨过忍不住抱住小龙女，两人当时皆不知与对方互有好感，也未明对方心意，只觉不妥，此后遇到这类武功时便即避开不练，以免心猿意马之际，重蹈故辙。现下被济公一点拨，登时想起玉女心经本是林朝英失恋后独创的一门武功，但她迟迟放不下王重阳，这才不禁将感情融入到武功当中以解相思之情，故此玉女心经的招式才是处于危险之下，以来让对方相护，而当时二人在古墓修习，杨过见小龙女柔弱处在危险之下，也忘了她是自己师父，只当是个美貌柔弱需要自己保护的少女，于是便拼命相护，小龙女则见杨过护着自己，心下也不把他当作孩童，而是自己可依靠的少年，所以杨过才会情不自禁对小龙女真情流露想去亲她，可惜二人当时都不清楚罢了。

两人想到此处，登时明了起来，又练了起来，二人此时互明心意，倒是得心应手，流露出一副情意绵绵，缠绵悱恻的模样。两人收招便又和济公上路，三人走在路上，忽见黄蓉骑着小红马从身边飞驰过去。

杨过不愿再与她一家人见面而多惹烦恼，于是与小龙女和济公商量改走小道，以免在前途再行相遇。济公只是笑笑，并未反对，当晚三人在一家小客店中宿了。杨龙早已习惯同住一间，杨过睡在床上，小龙女卧于绳上，两人互明心意，都已决意要结为夫妇，只想到心上人就在身旁，此后更不分离，均感无限喜慰。

次日中午，三人来到一座大镇的酒楼用饭，没成想遇见了黄蓉与武氏兄弟，杨过心想既然遇见也不便装作不见，于是向黄蓉打了声招呼，反被黄蓉询问有无见到郭芙，杨过自然是不知。而济公早已上楼点了好酒好菜动筷吃饭，也不管其他。

刚说了一句，便见到了金轮国师，杨过自然不想同他起争执，拉着小龙女就走。黄蓉见郭芙被金轮国师虏去，自是心急，见郭芙一声不吭，眼睁睁看着自己，不敢过来，更是心急如焚，筹思救女之策。

金轮国师吃着饭菜，大声谈笑。郭芙呆呆坐着，凝望母亲，始终不提筷子，似是期盼母亲快来救自己。黄蓉见女儿可怜巴巴的模样，自然心如刀割，却因此牵动内息，突然腹中隐隐作痛。用完饭菜后，金轮国师站起身来到黄蓉身旁就要动手，郭芙却和以往在郭靖黄蓉身边不同，竟没上前护在母亲身前，明明并未被缚住，若是担心母亲安危自当不想应冲去护在她身前，但她却始终不动，也不知金轮国师和一众蒙古武氏对她做了何事，这才不敢同之前一般去相护母亲。

杨过和小龙女全都瞧在眼里，小龙女望着杨过，道：“过儿，咱们去救救他们罢。”小龙女和济公一起游历，已然变了很多，早已人人关怀，见黄蓉等人有危险，心中不忍，于是想同杨过一齐相助。杨过心下踌躇，金轮国师武功高强，他们二人合力还不知能否胜过他，若是赔上自己和小龙女的性命就不好了，转头望了一眼济公，见他吃着饭菜没有半点出手的意思，心想着不如去给郭伯伯报信让他来救郭伯母，想到这不禁深深朝黄蓉望了一眼。

本来杨过不想多管，但猛见争端骤起，黄蓉眼下就要受辱，不由得激动了侠义心肠，顿时不顾生死安危，飞身翻下楼梯过去拾起武敦儒掉下的长剑，急向国师后心刺去，喝道：“黄帮主带病在身，你怎可乘危相逼？”小龙女见杨过出手相助，嫣然一笑，心道杨过果然不会见死不救，想到此处，心想着自己爱慕的过儿果然侠义心肠，是个英雄，当即也跳下楼梯要同杨过一起相救黄蓉等人。

杨、龙与金轮国师打了起来。如此一闹，黄蓉已乘机拉过郭芙，否则她还要傻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若是等金轮国师瞧见，将她揪过来当挡箭牌，那么黄蓉等人又要凶多吉少，杨龙也便要被她拖累。郭芙此时回到母亲身边，见杨龙二人使着不甚出彩的剑法却能同金轮国师打得有来有往，想到自己家精妙的剑法，当即便觉得自己上去也能将金轮国师打得落花流水，全然忘了之前自己不敢对金轮国师有一点吭气，于是从地下拾起一条断了的桌脚，叫着武氏兄弟要上去打金轮国师。黄蓉一把拉住郭芙说了一句这才让她作罢，否则就她这般冲上去，定会给杨龙添麻烦，若是又被金轮国师抓住便更不好了。

此时济公早已停下筷子，一手搭在楼梯扶手上，一手摇着破烂扇，笑吟吟的瞧着杨龙二人与金轮国师相斗。杨过、小龙女本来初使玉女心经迎敌金轮国师这样的高手尚是生疏，但到后来却越来越得心应手，体会到这其中的精妙之处。

黄蓉在旁观战，见小龙女晕生双颊，腼腆羞涩，杨过时时偷眼相觑，依恋回护，虽是并战强敌，却流露出男欢女悦、情深爱切的模样，不由得暗暗心惊，同时受了二人的感染，竟回想到与郭靖初恋时的情景。酒楼上一片杀伐声中，竟蕴含着无限柔情密意。

杨过与小龙女灵犀暗通，金轮国师愈发难抵御，最后便先停手问二人使出的剑法是何招式，杨过便戏弄他，最后金轮国师自知敌不过他二人便疾速离去。两人转过身来见达尔巴扶着霍都，杨过见二人可怜，心软便放过了他们，又见霍都神情委顿，憔悴不堪，于是给了他们玉蜂浆，霍都便将朱子柳所中毒的解药赠给了杨过，于是达尔巴对杨过行礼离去。济公此时下来楼，摇着扇子，摇头笑道：“你啊，你啊。也不知你这般心软到底是福是祸哩。”杨过将解药交于黄蓉，就向黄蓉告辞，不想再同郭靖一家有任何瓜葛。

黄蓉见状，想到当日私下全真教道士的话，留住了他们。当晚便将小龙女叫进房来，说要送给小龙女一件物事当谢礼。黄蓉将她拉到身前，取出梳子给她梳头，只见她乌丝垂肩，轻软光润，极是可爱，于是将她柔丝细心卷起，从自己头上取下一枚束发的玫瑰金环给她戴上，同小龙女闲谈起来。

说了一阵子话，只觉她天真无邪，心中不由得喜欢，烛光下但见她容色秀美，清丽绝俗，和杨过确是一对璧人，问道：“妹子，过儿的武功可是你教的？”小龙女盈盈一笑，点头道：“是啊。”她听黄蓉问自己，很是得意，道：“你说我教的好不好啊？”黄蓉又道：“你和过儿是师徒，是不是？他可有向你行了拜师礼？”小龙女道：“嗯，他自然是向我拜了师的，他那时还说要保护我，要照料我一生一世呢！”说到这里，小龙女想起当日杨过的誓言，心中喜悦，嫣然一笑。

黄蓉大吃一惊，心道：“他们竟真是师徒！”原来那日郭靖黄蓉同全真教的道士相聊，得知杨过叛出全真，拜了小龙女为师。郭靖听了自当大怒，黄蓉却见赵志敬不似好人，想到杨过之前简单言明的话，又想到杨过性子，想到他定然是受了什么屈辱才这般的，于是先稳住郭靖，同他说也许只是小龙女教杨过武功并非真正的师徒关系，毕竟小龙女实在比杨过年幼，郭靖听了才消下气，毕竟全真教只是有所耳闻，也不知杨过是否真的对小龙女拜了师，于是便不了了之了。

黄蓉心想，杨过和小龙女的师徒关系并未曝出，他们二人瞧着似乎已认定对方，或许过不了多久便要结为夫妻，旁人见了他二人也定想不出他们是一对师徒，虽知二人真心相爱，但想到郭靖，心道：“过儿今日舍命救了我和芙儿，恩德非浅，他二人师徒名份既定，若有男女之私，大乖伦常，我怎能看他陷入沉沦？”于是同小龙女说他二人师徒在一起是要被世人所瞧不起，又同她说也应为杨过此后的前程着想。

小龙女本来极是欢悦，听了这几句话，一颗心登时沉了下来，便走出房门。黄蓉见她美丽的脸庞上突然掠过一层阴影，只觉适才的话实是伤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之心，登感后悔，但转念又想，自己见得事多，这番忠言纵然逆耳，却深具苦心，想着小龙女心中如此深爱杨过，定不会舍得让杨过被世人瞧不起，索性也便不想了。

小龙女回到屋中，杨过见她回来，兴冲冲的拉住小龙女的手，见她脸色有异，问道：“姑姑，你怎了？可是郭伯母说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小龙女摇摇头，对杨过一笑，道：“黄帮主很好。你瞧，她还送了我发钗。”杨过见小龙女发间簪着的玫瑰金环，笑道：“姑姑，你戴着好看极了！”拉住小龙女坐到床边问东问西。

小龙女出声道：“过儿，你这一辈子跟我在一起，会烦恼么？会生厌么？若是和我结为夫妇你就要被世人瞧不起，就要遭受白眼，你……还想和我在一起吗？”杨过不知小龙女为何突然这么问，只当她是小女儿家心思，容易多想，笑道：“你又问我干么？你知道我只有欢喜不尽。我自然是要和你在一起的。他们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反正我是不离开你的，你若是离我而去，我便追你到天涯海角，总之咱俩是永不分离的。咱两个直到老了、头发都白了、牙齿跌落了，也仍欢欢喜喜的厮守不离。姑姑，你莫要多想，旁人都是嫉妒咱们，咱们更要好好一起气死他们啦！”小龙女心中感动，不由得痴了，道：“咱们睡罢。”杨过笑着“嗯”了一声。

小龙女举手一挥，将油灯灭了，翻身上绳。到了半夜，小龙女始终睡不着，想着黄蓉的话，想着杨过这般的少年理应被人追捧，而和自己一起却是要受世人唾弃，又想到杨过对自己用情至深，自己难道要因此毁了他吗？想着想着不禁留下泪来，她轻轻下绳，来到床边，瞧着杨过安详的睡颜，就这样默默的流泪，不发出一点声响，她抬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心中下定决心，在桌面上用金针刻着细细的十二个字，让杨过自己保重，便离开了房。心爱之人陪伴身旁，杨过心中甜蜜，自然睡得安稳，全然不知小龙女离他而去。

小龙女推开房门，进入济公的房中。见济公盘腿而坐，闭着双目。小龙女道：“师父，我知您没睡，咱们……咱们走罢。弟子愿意……愿意了结红尘……一辈子同您在这人间……”她说着又哭了起来，好不惹人怜爱，楚楚可怜的模样。济公睁开双眼，摇着头最终叹了一口气，道：“龙女啊龙女，何必呢？”见小龙女红着眼，下了床，道：“咱们走罢。”二人便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