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影视同人小说 > 更流年
本书标签: 影视同人  权谋  覆流年   

六十五 鹿鸣之时

更流年

景泰三十七年四月初十,乃是大瀚朝第十次会试科考,也承载了不少寒门学士的殷殷期盼。

“啪”

“啪”

贡院门前的执鞭侍早已经等候多时,两侧各有两面大鼓,鼓侧亦有两面旗帜,上联“招贤纳士”,下联“明经纶道”,四周各有数位南衙十六卫府兵镇守在侧。

小小的书匣之内道不尽的是生员们满怀热忱与希望,寄托着翘首以待的家人希冀,可谓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谭煦踏入那漆红色的贡院大门,错落有致交叠而生的是早已经安排好的号舍。

号舍三面围墙,唯有南面有光,桌案不大,方寸之地或可转圜。

其间孔孔伸头,房房露脚,似秋末之冷蜂。

号舍墙面上虽已经清理干净,却仍旧可以沿着残留的蛛网瞧见这里原本的模样。这两层木板不似明日黄花,反倒是焕然一新,更不提木板上的粗麻被褥,俨然一副宾至如归之感油然而生。木板之下的便壶也不似寻常所见,口大肚大,虽说是石头所制,却也瞧着干净利落。

号舍墙上的“入敬”“出恭”牌子,异常醒目,墙内细细观察,也可瞧见夜间烛台放置之处。

他抬眼一瞧,“阙字号”,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

未来三日,他就要在此度过了。

“落锁!”

贡院大门缓缓关上,门外的府兵统领按照约定落锁贴上封条,直至三日之后方可打开,其间一应出入皆从偏门行走。

“会试开始!”

锣鼓声响彻整个贡院,无疑不在提醒在座各位,此乃生死存亡之际。

主考官之一乃是礼部郎中吕大人,他派遣手下一众人等,分发卷轴以便生员们答题。

“咚”

“第一场,尚书汤诰篇。”

明景楼上,穆川遥望号舍内外,那触笔之声宛若山间鹿鸣,虚室生白之间不由得让他回想起离开丹棱郡的那一日。

蚕丛梅一夜之间开遍丹棱郡的山头,那红艳之色见证着丹棱郡新的生机。

“穆川,你听到了吗?”

陆安然站在码头上,四处张望,寻找着鹿鸣之声。

“你在找什么?”

“我好像听到了五灵湖旁的鹿鸣声。”

穆川沿着她的目光望去,远远只见五灵湖侧山之轮廓,轻描淡写倒是总相宜。

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未听到。

“姑娘,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启程了。”

“那,便启程吧。”

码头上一应人等也随即留出一条路,然后甲板收整上船。

“等等!”

“陆姑娘,等等!”

陆安然与穆川定睛一看,瞧见了飞奔而来的苹娘母子。

“落甲,让他们过来。”

“是。”

甲板甫一落下,李苹儿母子立时三刻跪在船头,又双手捧上一套衣裙,良质美手未能形容其中三分。

“姑娘与郎君于我们一家有大恩。”

“快起来,这是作甚?”

陆安然扶起了李苹儿母子,又接过衣裙,“这是苹娘子亲手所做?”

“我那时不过是随口一提,倒是连累你辛劳了数日,实在是对不住。”

苹娘子却开口解释,“姑娘能看得上,便是它的福气。若非姑娘为我夫澄清冤屈,查清真相,还他一个公道,我们孤儿寡母只怕是再无脸面存活于世。”

“此事本就是我们该做的,便是其他人我们也会相助的。安然,你说可是如此?”

“自然是如此,这世道多的是位高节低,人贱义薄。若我们行至此位不能出手相助,同尸位素餐之辈又有何不同。”

“位下而义高者,虽卑,贵也;位高而义下者,虽贵,必穷。”

武鹿抬起小小的脑袋不解地望着穆川,“郎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我只觉得很是好深,很有意义,还请郎君教教我。”

穆川摸了摸武鹿的脑袋,“一个人的高贵贫贱与否,不在于他的身份地位,而在于他所做之事是否对得起情理公道大义。”

“那什么是大义?”

“这是一个对于你来说,很复杂的问题,也许可以说的是国之大者,为国为民。”

穆川的视线总是一次一次不自觉地暼去陆安然处,也许就是像我们这样的怪人。

“什么事情算得上是为国为民呢?”

穆川蹲下身,轻声低语解释道,“所行之事,不愧于心,不愧于天地,便是大义。你还年幼,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陆安然同苹娘询问这布料的来处,却也总是不自觉地望向武鹿那一处,若是有一日他有了自己的孩儿,想来也会是个好阿爹。

“我们虽然今日离开丹棱,但是往后这布料少不得叨扰苹娘。”

“女郎有用上的地方,但说无妨。”

陆安然从怀中掏出一块双鱼图案的木牌,“以后若是有需要的地方,便拿着这令牌去丹棱郡姜掌柜处,他定会帮你。”

“姑娘好意,苹娘心领了,只是苹娘却不能收。”

“为何?”

“苹娘不过是一介女流,也知晓不可挟恩以报,何况已经受了女郎如此多的厚待,这叫我们如何还得清呢。”

“苹娘不必自轻,这世道于我们女子而言总是苛责太过,你若是真想还,不如每月多织几匹天鹿锦如何?”

“女郎所言,甚是有理。”

“郎君,郎君……”

穆川这才发现自己又不自觉地盯着陆安然瞧了许久,“何事?”

武鹿从怀中掏出一个骰子,“这是那日我从你们处拿的,我娘说了,偷盗不是好事,我这便还给你们。”

穆川只是飘飘然一笑,“这骰子本就不是什么重要之物,赠与你可好?”

“不行,我娘说了,我们虽然穷,但是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骨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好,我定然会将此物转交。”

“多谢郎君。”

小小的身躯却行礼端方得体,一看便是悉心教导。

“时辰也不早了,娘子定要保重自身。”

“山高水长,来日必有机会相见。”

陆安然眼中一丝落寞呼啸而去,快到穆川几乎抓不住。

山水有情,人亦有情,也许那一日确有鹿鸣之声,只是有缘之人得以听闻。

“殿下?”

“殿下?”

“殿下?”

“秦祭酒有何事?”

穆川转身瞧着眼前之人,此人便是国子监祭酒秦鸣尘,也是秦家第四位大郎君。

“贡院生员们的吃食已经送到了,殿下可要前去瞧瞧。”

“原来已是巳时三刻。”

“回殿下,是巳时二刻方对,三刻尚未到。”

“秦祭酒所言有理,日晷上的时辰的确还未到。”

“殿下谬赞了。”

二人踏入明景楼大堂之时,生员们所用吃食皆一一摆放在桌案之上,一应饼类层出不穷,糕点自然也是首选,其次是粥,馎饦之流自然也是少不得。

穆川命人所有的吃食全部拆开检查,又吩咐食盒换成提盒,错乱排序。

“送去吧。”

“喏。”

送食队伍与匆匆回来的逐风擦肩而过,“殿下!”

“嗯。”

秦祭酒等人瞧见齐王的手段皆是大为赞叹,故而此时皆各自离去享用吃食。

“这是莫悬寺灵远大师让我转交给殿下的物件。”

“北府的卫兵安排得如何?”

“已经让他们潜藏起来,一只虫子都不敢在殿下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

“你也累了,这份吃食便你用了吧。”

“多谢殿下!”

穆川端坐在矮榻上,心中忐忑不安地打开了信函。

“施主所言之事,老衲曾听远游在外的师兄提起过,南霄以南,西罗以西,东周以东,北临以北,大瀚之外有一座海外仙山,岛上藏着一方神物,名曰“空无之镜”,可窥人生死,重塑命格,只是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其昂贵的。此岛岛主性情古怪,你所言之事或可与之有关。”

“看来安然定是与岛主做了一笔交易,才能够重逆时光。”

这代价……到底是什么?

穆川陡然一转想起梦中的陆安然虽然不会武功,可是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也是极好的。

而眼下的安然,自从苏城那次雷劫之后,每况愈下。最近一次是……

穆川猛地站起来,是在丹棱,原本以为那些人所言不过是虚妄之言,而今想来,那蚕丛梅盆中的血色之物,便是她所付出之物。

他甫一打算离开,却连连摇头,且不说自己而今身处贡院,无法脱身。就算是当面询问,她,若是不愿说,强求不过是徒伤我们之间微薄的情分。

他跌落在矮榻上,怔怔地盯着信件出神,恍惚之间才看到了最后一行字。

“如何让一人再生之魂安稳,请恕老衲并未探知其中秘法所在。老衲只知,若要人死后安息,则需万法皆空。反之亦然。”

“反之亦然……”

“逐风,安然去了何处?”

“听说陆姑娘去了西市。”

“西市?”

“陆姑娘在儋州之时,曾托那位周掌柜在西市盘下一间铺子。想来,姑娘定然是为了此事奔波。”

“她身子不好,派人护着她,若是有事即刻来报。”

逐风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古楼子,又忙不迭地用衣袖擦了擦嘴,“逐风现在就去!”

“吃完也不迟,再者,派人去寻寻这位周掌柜的下落,我又要事求见他。”

“是!”

安然,无论梦中所见是真是假,唯有一事不变,执君之手,与君偕老,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归处。你所求所愿,亦是我心所向。

“哎~也不知道姑娘图啥,在这西市开布行。”

“你懂什么,我们姑娘可是陆家掌舵人,这三十六港,不,如今是四十港了。四十港的商行主事们可都知道姑娘的手段,姑娘此举必有深意。”

陆安然在楼上包厢内,瞧着外头的光景,虽然不过开市半个时辰,西市仍旧是那个繁华胜地,街巷之上络绎不绝,车马骈阗。

“才不过半个时辰,怎么,吴有才,你是怕你比不过外头的卖油郎?”

“呸,谁比不过,谁比不过!”

“冬青。”

“姑娘。”

“我们下去走走。”

“是。”

陆安然踏上台阶之时,大堂已然鸦雀无声,唯有布匹搬运的脚步声,整理的琐碎声隐约可闻。

“见过姑娘。”

“见过姑娘。”

陆安然见二人忙中有序,心下也有所欣慰。

“你们先将手头的活儿放下。”

“是,姑娘。”

“左右今日是第一日,你们晨起时分忙碌至此,也颇为辛苦。我这里有份单子,你们二人将这上面的吃食买回来,一来是贺我们布行开业,二来也是犒劳你们,三来我也想考考你们。”

“姑娘,您放心,我们兄弟二人定不负姑娘重托。”

“那便是最好不过。”

话音刚落,冬青将手中字条与荷包递给了二人。

“卖茶喽~”

冬青瞧着陆安然泛白的脸色,很是担忧,“姑娘,听闻许福医的药茶饮子很是出名,冬青也想去买一碗。”

“好,只是莫要贪杯。”

“是。”

恰在此时,对面的五车书行门前停了一辆黄梨花木芙蓉鹭鸶纹马车,马车上下来了一对主仆。

“两位贵客,不知需所购何书?我们书行应有尽有,积案盈箱。”

“掌柜的,你们这儿可有这本书?”

那二人身形端方,看得出是官宦人家的女眷,只是看不清容貌,只是那位女郎着一套荷花白色的半臂蜜色襦裙,双色印金绣花大袖衫,婉约清丽不落俗套。

掌柜的见此人穿着不俗,急步上前招呼,“这位女郎,且让小的瞧上一瞧。”

杏月见此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书册置于桌案之上,“掌柜的,你可好好瞧瞧。”

那位掌柜上下打量了半晌,“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原来两位是傅大人家的女郎君到此。”

“无妨,我也就是出来寻书。”

“女郎君这本书,这出书之人乃是苏城一位解元,叫,想起来了,叫徐清策。”

“不错,掌柜的眼下可还有这本书?”

傅绾听见“徐清策”三个字,快步上前,迫不及待地追问。

“可惜这位解元患了病,听说没赶上此次的会试,真是可惜。这书也就堪堪印了一册,您呐,已经是来问的第三位女郎了。”

“一丝一毫都找不到了吗?”

“女郎君若实在是想要,小的再为您斡旋一二。”

那掌柜的面有难色,“只是这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您看……”

“掌柜的不妨直说。”

“一吊钱。”

“一吊钱!你怎么不去抢!”

杏月闻听此言当下怒怼回去,俨然一副护主模样。

“这,小的也不过是实话实说。”

“什么实话实说,简直是欺负我家女郎!”

傅绾瞧见此景,从腰侧荷包中掏出十枚铜钱,“我虽然爱书,却也断不会不明事理。”

掌柜瞧着那十枚铜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您看,您这话说的。”

“我阿父常常教导,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掌柜的若能寻得,十枚铜钱为定,日后定然酬谢。若是不能,我也断不能平白让人侮了去,读书人最重名声,不论是那位徐解元还是我们二人的清白,都断不能送在你口中。你若是不依不饶,便同我一起去京兆尹断个公道!”

“女郎,女郎,您这话说的。小的方才,方才是在开玩笑。”

“那便有劳了。”

傅绾与杏月二人正欲回府,却瞧见书行对面开了一间新铺子,“鹿鸣阁,好动听的名字。”

“姑娘,过几日鹿鸣宴,老爷也收了帖子。听说那日有打马球,不如我们去买套胡服!”

“你啊。那便去瞧瞧。”

傅绾又低头同车夫说道,“你且去寻个安生的地方等我们,莫要在此碍路”

“是。”

“这位阿姊,我想买一丈绢布。”

傅绾尚未到达鹿鸣阁门前,就瞧见一位垂髫女童在铺子里扒拉着柜台,企图爬上去。

柜台后的女郎柔声将她抱了起来,带着她看了好几款布料。

半晌之后,只听得,“这块,我就要这块!”

“好。”

“可是,可是我只有十文钱。”

女童似乎是因为囊中羞涩才愁眉不展,头也越来越低。

“不打紧,今日我们开门第一日,而你是第一位客人,所以十文钱可买一丈。我将它包起来,若是你家阿娘有看中的样式,本店可以免费制衣。”

“当真!”

“自然是真的。”

女童脸上洋溢出来的笑容让店铺之外的傅绾也感受到了喜悦之情,方才的郁结也一扫而空。

西市人声鼎沸,仅仅是几步之遥却也是花费了不少功夫。

待傅绾二人迈进鹿鸣阁时,那位女童早已经不见了,只是台面上还残留了些许锦缎碎条。

“不知可有胡服?”

傅绾这才看清,原来那位女掌柜眉眼如画,只是戴着厚重的面帘遮盖住了她的容貌,只是那双眼睛,秘而不藏又深邃柔和,只觉得她本该是如此明媚之人。

“自然是有的。”

那位掌柜的将傅绾主仆二人带至一处架子旁,架子上摆放着一件穿枝牡丹荔枝纹绫,配以散花对鹿纹锦缎制作的胡服,更为惊喜的是,这胡服内早已经配好了云纹花绢为汗衫,连带着腰间的螺钿七宝蹀躞带真的是如此不同寻常,乌皮六合靴只是挡在架子下方,倒也是相得益彰。

“不知,这一套多少银钱?”

“这套乃是我家东家从路广通陆大掌柜的手中取得货,这价尚未定下。”

“陆大掌柜可是那位陆安然陆姑娘?”

傅绾眼下心潮澎湃,万万没想到,能够听到她的消息。

“正是,女郎是与陆大掌柜相熟?”

“钦慕已久,一直未能得见。”

“听正雅茶楼的胡掌柜说,姑娘这段日子在京中处理些琐事。”

“当真!不知她住在何处?可是安仁里的陆府?”

“这,小的就不得而知了。”

杏月瞧着自己家女郎欣喜若狂的样子,忍不住提醒她此行真正目的。

“咳咳,姑娘,您别忘了我们来这儿是为了何事。”

傅绾这才恢复常态,“实在是抱歉,只是对陆姑娘这般侠肝义胆的风云人物实在是钦佩万分,故而失了分寸,还请见谅。”

陆安然瞧着她质朴无华的眼神,曾几何时,穆川也是如此。

“不打紧,女郎若是真心喜欢,一两银子便可。”

“姑娘!一两银子!”

“那便多谢掌柜的。”

“女郎有礼了。”

上一章 六十四 真假双鱼令 更流年最新章节 下一章 六十六 共商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