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杏花春雨楼的二楼掉下来一个身影,远远瞧去竟然是高承贤!
又见一人从二楼跳下,用匕首一路威胁高承贤朝万明桥处走去。
万明桥两侧已然聚集了不少儋州百姓,“我先给你们道个歉!赈灾粮,确实是我假扮河匪盗走的。”
“啊,真的是他!”
“真的是他,他为何要这么做啊!”
“真的是他!”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百姓莫不目光如刺,刺穿那人,“但是,这一切都是高承贤指使的!”
柴广越说越激动,那匕首在高承贤脖颈上扎出不少的血珠子。
“是,是我提前,提前将赈灾粮的路线图给了他,让他假扮河匪,盗走的……”
穆泽心中五味杂陈,高承贤彻彻底底废了,眼下看来,只好破釜沉舟一搏方为上策。
“你如此行事与刑讯逼供又有何异?但是你知道吗,朝廷断案讲究的是证据,你有吗?”
东雪斋的二楼猝尔放下了一对横联,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你们看!那是什么!”
“我,我就是证据!”
柴广热血上涌,本想杀了高承贤,却被人从后面了结了性命。
“无耻匪类,玷污了我清河帮的声誉!”
“庆王殿下要的证据,就在在下手中。”
只见沈长青将手中的账本向天空中抛出,霎时分不清是杏花雪,还是梨花雪,又或者是三月飞雪。
“庆王殿下,定会为儋州百姓做主!”
刘行知此时出现在了东雪斋的二楼,“本大人也相信,庆王殿下定然会追本溯源查清楚赈灾粮丢失的真相!”
“严惩狗官!”
“严惩狗官!”
“严惩狗官!”
“就是因为高承贤这种仗势欺人者,让我身后的百姓们,失去了家人,失去了田地,失去了家园,失去了性命!”
“今日,他们不用再为别人口中的正义,再牺牲下去了!”
“高承贤欠他们一个公道,应当由高承贤自己偿还!”
高承贤连跪带爬,一路向上,抱住了穆泽的腿肚子,眼中满是恐惧和求饶。
穆川带领儋州百姓以万民血书为证,跪地祈求穆泽还他们一个公道!
“请庆王殿下主持公道!将高承贤斩杀剑下,用他的血洗刷儋州百姓的冤屈!”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殿下,你莫要背信弃义!”
穆泽掏出身侧长剑,直直地将剑花挽出了血色,至此,高承贤以死谢罪,民怨平息。
“小姐,周掌柜,喝茶。”
陆安然与周掌柜在沁水莲畔的凉亭之中博弈,黑白棋子与外界的一切都不相融。
“我有些饿了,想吃蜜煎姜。”
“冬青这就去准备。”
周掌柜并未因为冬青的离去而分心,“陆姑娘不出去瞧瞧热闹。”
“这样的热闹,才刚刚开始,不知道周掌柜可有兴趣同我一道去瀚京。”
“不知陆姑娘去瀚京所图为何?”
“看热闹,自然是不如亲手造出热闹来得有趣。”
“造热闹,这,的确有些诱人。”
“除此之外,有一些故人也该去见见了。”
“恩科开考,这热闹自然是不会少。”
“先生是世外高人,原本并不打算将先生引入其中,只是这件事比眼下这件事,更为重要。”
“世家与寒门不可调停的争斗,你非要去调停,只怕是会吃苦头。”
“安然从来不怕吃苦,只要往后那些人少吃些苦就好。”
“翊王在儋州的筹谋满盘皆输,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他若是善罢甘休,又如何能让鸟儿换地方停歇。”
“如此看来,瀚京我是非去不可了。”
陆安然从怀中掏出一只镂空银镯,“我近日才知,原来这镯子中藏着数十枚钢针。”
周掌柜目不斜视地按住了手镯上的牡丹花纹,一枚钢针直直射入一旁的柱子上。
“既然它同你有缘,莫要辜负就是了。”
“我们今日要去云母山,先生可要去?”
周掌柜抬了抬手,“我向来不喜欢进山寻宝的戏码,不若先行一步在京中恭候大驾。”
“也好,先生也可为我探探京中可有合适的铺子,盘下几间也是好的。”
“陆姑娘打算在京中置办铺子?”
陆安然将白色棋子截断了黑色棋子的去路,“是送人。”
“某愿为效劳。”
穆川在儋州城外十五里的地方送别穆泽一行人,“九弟,眼下儋州事情已经了结,你打算何时出发回京?”
“儋州之事虽然了了,可是儋州的水患问题仍然未能彻底解决,且儋州北面山脉无法种植秧苗,皆为根因。所以,我要过几日再回去。”
“既然如此,好好照顾自己。”
“二哥一路顺利。”
穆川瞧着穆泽离去的方向,久留不走,“殿下既然舍不得庆王殿下,为何不一同回去。”
“有些人注定只能远观,不可同行,回去吧。”
“是。”
清河帮沁水莲榭中,有一人趴在石桌上睡得正香,四周帘子垂下,光影倒是不曾打扰。
“安然!”
“嘘,九殿下……”
冬青指了指湖中水榭,“小姐睡着了,您别吵醒她。”
穆川瞧见冬青手中的平绣盘花四合如意斗篷,接过而去。
有一美人兮,朱唇皓齿,顾盼遗光采,长笑气若兰。
穆川将陆安然抱起来,安置在一旁的贵妃榻上,方才发现,石桌上是儋州水系图,其上寥寥数笔,应当是陆安然对河道的见解。
“真是妙哉,妙哉,如此一来,儋州反而因祸得福。”
“川弟,来,喝酒!”
沈长青掀开竹帘入内,本欲与穆川痛饮三大白,却瞧见穆川托住了榻上坠落的陆姑娘,二人神态亲密,倒是显得他尤为尴尬。
“沈大哥的酒等我们从云母山回来再喝,也不迟。”
穆川将陆安然抱了个满怀,从水榭中出来之时,与沈长青面面相觑,“劳烦沈大哥为我们备一匹良驹。”
“劳烦冬青姑娘将水榭中的水系图交给刘大人。”
冬青听闻穆川备马,心中不免忧虑,“殿下这是打算带小姐去何处?”
“我许诺安然,今日要去云母山。”
“小姐今日晨起吩咐冬青准备了包袱和良驹,已然在后院了。”
“她还是那般妥帖。”
沈长青提着酒坛子上前,“我说川弟,这陆姑娘还睡着呢,你何必急巴巴地启程?”
“我想同她一起观金乌出海。”
“原是如此。那我们……”
冬青拉住了沈长青的衣袖,“兄长,少说几句。”
穆川辞别二人,飞身上马,两腿夹住马肚子便驱使马儿乖乖听话奔跑起来。
“驾~”
“真是一对妙人儿。”
雷州半岛上,秦度一行人置办了个院子,将一众犯人关押在不起眼的内院中。
“公子,儋州传回来的消息,高承贤已然伏诛。”
“陆姑娘当真是算无遗策。”
秦黔捧上一本账册,“这是今早在送菜的篮子里发现的,想必是陆姑娘派人送来的。”
秦度不过随手翻了几页,眉头紧锁,“高承贤这厮死了也好,庆王怕是断断没有想到,断他一臂之人正是不起眼的九殿下。”
“九殿下深受儋州百姓爱戴,属下不明白,我们为何在此停留,眼下谁先回京,谁便赢得先机。”
秦度将手中的棋子放在罐子里,“你觉得陛下此次派我和刘大人所来为何?”
“定然是觉得公子与刘大人才干惊人。”
“并非如此。”
“那是为何?”
“是为了平衡。”
秦黔低头沉思片刻,仍旧不解,“属下不明白。”
“秦家与翊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刘大人是纯臣,一个儋州齐聚了多方势力,就不再是简单的查案了。”
“陛下是为了让这些人彼此制约,而非查明真相?”
“对于陛下来说,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民心重回帝王手中。而我们之中,其余人都不过是那位的垫脚石罢了。”
“您是说,九殿下!”
“陛下绕了那么一圈,居然是为了九殿下赢得民心。”
“我们的陛下啊,对九殿下向来是不同的。”
秦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窥测圣意,只怕是十条命都不够。
“所以,与其早早回去交差,不如在此等他们几日。”
“我们同九殿下一同回去,也好免了不少麻烦。”
秦度心中却另有一番筹谋,不,比起这些,陆家才是九殿下真正的软肋,尤其是那位陆姑娘。
一声鸡鸣声打破了金乌海,观潮者若是此时置于山顶之上,便觉东南方向缺了一道口子,黄云下坠,黑云浮起,金轮三丈之地血色如虹。
穆川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有景道不得,低头凝视怀中人扑腾的芳毫,心中却乐开了花。
那人的耳根子赤色如血,与眼前无色赤海并无二致。
世人爱观潮观日必然是有其缘由的,而且看来确实是九州曙色尽。
“若是再不醒来,怕是要错失如此朝霞之景。”
陆安然慌忙起身之间,脚踝不小心撞上了石柱子,“好啊,穆川你又骗我!”
“疼嘛?”
“一时腿麻,倒是无碍。”
穆川与陆安然齐齐坐在凉亭之中,直至东曦渐悬至半空之上。
“肚子饿了吧。”
“好在我让冬青在包袱里放了不少吃食。”
“是,是,是,多亏陆姑娘深谋远虑。”
“九殿下是越发会促狭人了。”
“这还得多谢陆姑娘悉心教导。”
陆安然嗔怪不语,二人复又进了些蒸饼,方才筹划起接下来的事情。
“彻夜赶路若只是为了观日,我却是不信的。”
穆川从包袱之中取出一张羊皮卷轴,“自然是为了解惑。”
“婆婆那日交托与我,并非仅仅为了解惑。”
“解与不解,去了方才知晓。”
穆川将羊皮卷轴在石桌上铺展开来,指腹沿着卷轴上的图案指点迷津。
“这里,这里,这里都可以下谷。”
“四周壁立千仞,峭壁不绝,只怕是步履艰难。”
“我从此处先行下去瞧瞧,若是一炷香的光景不曾上来,安然,你便回儋州找沈大哥他们前来襄助。”
“不行,我从此处下,你留在崖上!”
穆川握住陆安然的手腕,“不行,崖下情况不明,我断不能……”
“我不过数日光景,你又何必与我争这些。”
“你的光景不论几何,都不可轻言放弃!”
陆安然用坚毅的眼神凝视穆川,“好,我等你回来。”
二人沿着山路一路向下,找到了那处崖壁,穆川用麻绳环环相扣,绕在树桩上,一步步后退,一步步离开陆安然的视线。
陆安然瞧着眼前此景,坐立难安,那一炷香立在草堆中,平白让人忧心如酲。
一炷香的光景匆匆而过,陆安然连呼三声“穆川”,皆未有回应。
她此时方才觉得天旋地转,那深壑宛如巨兽,引得人心悸难安。
“不行,穆川还需要我去救他!”
她从袖管中掏出一个混江龙,破损之时鸣镝于九天遨游。
“我们那处峭壁尤为难以攀爬,可是其上却有一片楮树林,有此树相助,进出之路才不会那般难行。”
陆安然用匕首将楮树的树皮一层层刮下来,撕扯斗篷成布条状,顾不得掌心的刺痛将二者搓成了绳索。
“公子,儋州上方出现了双鱼鸣镝。”
秦度将手中的诗经放下,启窗观测一番后,摇了摇头,“不曾想到,陆姑娘也有慌神的一日。”
“公子,我们可要派人前去襄助。若是九殿下当真出事,我们也可雪中送炭。”
“若是九殿下当真出事,雪中送炭自有清河帮与刘大人在,何愁无人?”
“可我们就,就这般什么也不做?”
“以不变应万变,当是大道,且,若九殿下当真不幸殒命,我们更当启程回京,将此间事禀告陛下,由陛下派人彻查此事。”
“公子,所言有理。”
“兄长,你快看,那天上是何物?”
沈长青放下手中的算盘与纸笔,“双鱼鸣镝,看样子川弟他们遇到了难事。”
“我这就去找刘大人。”
“我与你一同去!”
冬青拦住了沈长青的去路,“小姐他们此行是云母山,兄长不妨找着山中老手同去,也好多几分胜算。”
“还是我家小妹聪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