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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云母山

更流年

“砰!”

杏花春雨楼的二楼掉下来一个身影,远远瞧去竟然是高承贤!

又见一人从二楼跳下,用匕首一路威胁高承贤朝万明桥处走去。

万明桥两侧已然聚集了不少儋州百姓,“我先给你们道个歉!赈灾粮,确实是我假扮河匪盗走的。”

“啊,真的是他!”

“真的是他,他为何要这么做啊!”

“真的是他!”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百姓莫不目光如刺,刺穿那人,“但是,这一切都是高承贤指使的!”

柴广越说越激动,那匕首在高承贤脖颈上扎出不少的血珠子。

“是,是我提前,提前将赈灾粮的路线图给了他,让他假扮河匪,盗走的……”

穆泽心中五味杂陈,高承贤彻彻底底废了,眼下看来,只好破釜沉舟一搏方为上策。

“你如此行事与刑讯逼供又有何异?但是你知道吗,朝廷断案讲究的是证据,你有吗?”

东雪斋的二楼猝尔放下了一对横联,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你们看!那是什么!”

“我,我就是证据!”

柴广热血上涌,本想杀了高承贤,却被人从后面了结了性命。

“无耻匪类,玷污了我清河帮的声誉!”

“庆王殿下要的证据,就在在下手中。”

只见沈长青将手中的账本向天空中抛出,霎时分不清是杏花雪,还是梨花雪,又或者是三月飞雪。

“庆王殿下,定会为儋州百姓做主!”

刘行知此时出现在了东雪斋的二楼,“本大人也相信,庆王殿下定然会追本溯源查清楚赈灾粮丢失的真相!”

“严惩狗官!”

“严惩狗官!”

“严惩狗官!”

“就是因为高承贤这种仗势欺人者,让我身后的百姓们,失去了家人,失去了田地,失去了家园,失去了性命!”

“今日,他们不用再为别人口中的正义,再牺牲下去了!”

“高承贤欠他们一个公道,应当由高承贤自己偿还!”

高承贤连跪带爬,一路向上,抱住了穆泽的腿肚子,眼中满是恐惧和求饶。

穆川带领儋州百姓以万民血书为证,跪地祈求穆泽还他们一个公道!

“请庆王殿下主持公道!将高承贤斩杀剑下,用他的血洗刷儋州百姓的冤屈!”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殿下,你莫要背信弃义!”

穆泽掏出身侧长剑,直直地将剑花挽出了血色,至此,高承贤以死谢罪,民怨平息。

“小姐,周掌柜,喝茶。”

陆安然与周掌柜在沁水莲畔的凉亭之中博弈,黑白棋子与外界的一切都不相融。

“我有些饿了,想吃蜜煎姜。”

“冬青这就去准备。”

周掌柜并未因为冬青的离去而分心,“陆姑娘不出去瞧瞧热闹。”

“这样的热闹,才刚刚开始,不知道周掌柜可有兴趣同我一道去瀚京。”

“不知陆姑娘去瀚京所图为何?”

“看热闹,自然是不如亲手造出热闹来得有趣。”

“造热闹,这,的确有些诱人。”

“除此之外,有一些故人也该去见见了。”

“恩科开考,这热闹自然是不会少。”

“先生是世外高人,原本并不打算将先生引入其中,只是这件事比眼下这件事,更为重要。”

“世家与寒门不可调停的争斗,你非要去调停,只怕是会吃苦头。”

“安然从来不怕吃苦,只要往后那些人少吃些苦就好。”

“翊王在儋州的筹谋满盘皆输,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他若是善罢甘休,又如何能让鸟儿换地方停歇。”

“如此看来,瀚京我是非去不可了。”

陆安然从怀中掏出一只镂空银镯,“我近日才知,原来这镯子中藏着数十枚钢针。”

周掌柜目不斜视地按住了手镯上的牡丹花纹,一枚钢针直直射入一旁的柱子上。

“既然它同你有缘,莫要辜负就是了。”

“我们今日要去云母山,先生可要去?”

周掌柜抬了抬手,“我向来不喜欢进山寻宝的戏码,不若先行一步在京中恭候大驾。”

“也好,先生也可为我探探京中可有合适的铺子,盘下几间也是好的。”

“陆姑娘打算在京中置办铺子?”

陆安然将白色棋子截断了黑色棋子的去路,“是送人。”

“某愿为效劳。”

穆川在儋州城外十五里的地方送别穆泽一行人,“九弟,眼下儋州事情已经了结,你打算何时出发回京?”

“儋州之事虽然了了,可是儋州的水患问题仍然未能彻底解决,且儋州北面山脉无法种植秧苗,皆为根因。所以,我要过几日再回去。”

“既然如此,好好照顾自己。”

“二哥一路顺利。”

穆川瞧着穆泽离去的方向,久留不走,“殿下既然舍不得庆王殿下,为何不一同回去。”

“有些人注定只能远观,不可同行,回去吧。”

“是。”

清河帮沁水莲榭中,有一人趴在石桌上睡得正香,四周帘子垂下,光影倒是不曾打扰。

“安然!”

“嘘,九殿下……”

冬青指了指湖中水榭,“小姐睡着了,您别吵醒她。”

穆川瞧见冬青手中的平绣盘花四合如意斗篷,接过而去。

有一美人兮,朱唇皓齿,顾盼遗光采,长笑气若兰。

穆川将陆安然抱起来,安置在一旁的贵妃榻上,方才发现,石桌上是儋州水系图,其上寥寥数笔,应当是陆安然对河道的见解。

“真是妙哉,妙哉,如此一来,儋州反而因祸得福。”

“川弟,来,喝酒!”

沈长青掀开竹帘入内,本欲与穆川痛饮三大白,却瞧见穆川托住了榻上坠落的陆姑娘,二人神态亲密,倒是显得他尤为尴尬。

“沈大哥的酒等我们从云母山回来再喝,也不迟。”

穆川将陆安然抱了个满怀,从水榭中出来之时,与沈长青面面相觑,“劳烦沈大哥为我们备一匹良驹。”

“劳烦冬青姑娘将水榭中的水系图交给刘大人。”

冬青听闻穆川备马,心中不免忧虑,“殿下这是打算带小姐去何处?”

“我许诺安然,今日要去云母山。”

“小姐今日晨起吩咐冬青准备了包袱和良驹,已然在后院了。”

“她还是那般妥帖。”

沈长青提着酒坛子上前,“我说川弟,这陆姑娘还睡着呢,你何必急巴巴地启程?”

“我想同她一起观金乌出海。”

“原是如此。那我们……”

冬青拉住了沈长青的衣袖,“兄长,少说几句。”

穆川辞别二人,飞身上马,两腿夹住马肚子便驱使马儿乖乖听话奔跑起来。

“驾~”

“真是一对妙人儿。”

雷州半岛上,秦度一行人置办了个院子,将一众犯人关押在不起眼的内院中。

“公子,儋州传回来的消息,高承贤已然伏诛。”

“陆姑娘当真是算无遗策。”

秦黔捧上一本账册,“这是今早在送菜的篮子里发现的,想必是陆姑娘派人送来的。”

秦度不过随手翻了几页,眉头紧锁,“高承贤这厮死了也好,庆王怕是断断没有想到,断他一臂之人正是不起眼的九殿下。”

“九殿下深受儋州百姓爱戴,属下不明白,我们为何在此停留,眼下谁先回京,谁便赢得先机。”

秦度将手中的棋子放在罐子里,“你觉得陛下此次派我和刘大人所来为何?”

“定然是觉得公子与刘大人才干惊人。”

“并非如此。”

“那是为何?”

“是为了平衡。”

秦黔低头沉思片刻,仍旧不解,“属下不明白。”

“秦家与翊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刘大人是纯臣,一个儋州齐聚了多方势力,就不再是简单的查案了。”

“陛下是为了让这些人彼此制约,而非查明真相?”

“对于陛下来说,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民心重回帝王手中。而我们之中,其余人都不过是那位的垫脚石罢了。”

“您是说,九殿下!”

“陛下绕了那么一圈,居然是为了九殿下赢得民心。”

“我们的陛下啊,对九殿下向来是不同的。”

秦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窥测圣意,只怕是十条命都不够。

“所以,与其早早回去交差,不如在此等他们几日。”

“我们同九殿下一同回去,也好免了不少麻烦。”

秦度心中却另有一番筹谋,不,比起这些,陆家才是九殿下真正的软肋,尤其是那位陆姑娘。

一声鸡鸣声打破了金乌海,观潮者若是此时置于山顶之上,便觉东南方向缺了一道口子,黄云下坠,黑云浮起,金轮三丈之地血色如虹。

穆川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有景道不得,低头凝视怀中人扑腾的芳毫,心中却乐开了花。

那人的耳根子赤色如血,与眼前无色赤海并无二致。

世人爱观潮观日必然是有其缘由的,而且看来确实是九州曙色尽。

“若是再不醒来,怕是要错失如此朝霞之景。”

陆安然慌忙起身之间,脚踝不小心撞上了石柱子,“好啊,穆川你又骗我!”

“疼嘛?”

“一时腿麻,倒是无碍。”

穆川与陆安然齐齐坐在凉亭之中,直至东曦渐悬至半空之上。

“肚子饿了吧。”

“好在我让冬青在包袱里放了不少吃食。”

“是,是,是,多亏陆姑娘深谋远虑。”

“九殿下是越发会促狭人了。”

“这还得多谢陆姑娘悉心教导。”

陆安然嗔怪不语,二人复又进了些蒸饼,方才筹划起接下来的事情。

“彻夜赶路若只是为了观日,我却是不信的。”

穆川从包袱之中取出一张羊皮卷轴,“自然是为了解惑。”

“婆婆那日交托与我,并非仅仅为了解惑。”

“解与不解,去了方才知晓。”

穆川将羊皮卷轴在石桌上铺展开来,指腹沿着卷轴上的图案指点迷津。

“这里,这里,这里都可以下谷。”

“四周壁立千仞,峭壁不绝,只怕是步履艰难。”

“我从此处先行下去瞧瞧,若是一炷香的光景不曾上来,安然,你便回儋州找沈大哥他们前来襄助。”

“不行,我从此处下,你留在崖上!”

穆川握住陆安然的手腕,“不行,崖下情况不明,我断不能……”

“我不过数日光景,你又何必与我争这些。”

“你的光景不论几何,都不可轻言放弃!”

陆安然用坚毅的眼神凝视穆川,“好,我等你回来。”

二人沿着山路一路向下,找到了那处崖壁,穆川用麻绳环环相扣,绕在树桩上,一步步后退,一步步离开陆安然的视线。

陆安然瞧着眼前此景,坐立难安,那一炷香立在草堆中,平白让人忧心如酲。

一炷香的光景匆匆而过,陆安然连呼三声“穆川”,皆未有回应。

她此时方才觉得天旋地转,那深壑宛如巨兽,引得人心悸难安。

“不行,穆川还需要我去救他!”

她从袖管中掏出一个混江龙,破损之时鸣镝于九天遨游。

“我们那处峭壁尤为难以攀爬,可是其上却有一片楮树林,有此树相助,进出之路才不会那般难行。”

陆安然用匕首将楮树的树皮一层层刮下来,撕扯斗篷成布条状,顾不得掌心的刺痛将二者搓成了绳索。

“公子,儋州上方出现了双鱼鸣镝。”

秦度将手中的诗经放下,启窗观测一番后,摇了摇头,“不曾想到,陆姑娘也有慌神的一日。”

“公子,我们可要派人前去襄助。若是九殿下当真出事,我们也可雪中送炭。”

“若是九殿下当真出事,雪中送炭自有清河帮与刘大人在,何愁无人?”

“可我们就,就这般什么也不做?”

“以不变应万变,当是大道,且,若九殿下当真不幸殒命,我们更当启程回京,将此间事禀告陛下,由陛下派人彻查此事。”

“公子,所言有理。”

“兄长,你快看,那天上是何物?”

沈长青放下手中的算盘与纸笔,“双鱼鸣镝,看样子川弟他们遇到了难事。”

“我这就去找刘大人。”

“我与你一同去!”

冬青拦住了沈长青的去路,“小姐他们此行是云母山,兄长不妨找着山中老手同去,也好多几分胜算。”

“还是我家小妹聪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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