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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先锋小姐

更流年

景泰三十七年正月十五,上元佳节,宜赏花,赏景,赏灯,赏美人。

“夫人,小姐,三元坊,天元坊,长泰坊这几处人满为患,寸步难行,马车根本进不去!”

“要不我们就下车走两步。”

陆安然弯腰正准备下车,刘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还有这帷帽可得带着。”

“好,那我们就先行一步,待姐姐与大人分完利是,我们再汇合。”

“好,今日上元节,保不齐人多踩踏。”

“夫人安心,我们会保护好小姐的。”

“好了,好了,快去吧。”

马车调转车头朝府衙方向前行,陆安然一行人则沿着人流如织的坊市,惊叹于红绸布下的各色花灯耀眼夺目。

“小姐,小姐,你看那个灯,好漂亮!”

“那是葡萄船灯。”

“真的好像,那上面的还有绿色的叶子。”

冬青瞟了一眼不远处的绿色葡萄船灯,“小姐,这葡萄船灯的葡萄船灯果实是绿色的。”

“那是大姐最爱的绿葡萄!”

陆安然撩起帷帽的一角,怔怔地看着那葡萄船灯笼,除了这灯笼,只有他才会傻里傻气地在冬日里寻绿葡萄,也只有那个人会费心思将绿葡萄的花蜜制成蜜合香,生怕我会惦念那绿葡萄的香味。

“小姐,可要冬青将盏灯买下来。”

“不必了,我一人独赏,不如众人同乐。”

灵犀又不知跑去了哪儿去了,只有两旁的琉璃垂帘灯光辉依旧灼灼如旧,绸布之下的绢灯也毫不示弱,非要争个高低不可,一时之间坊市流光溢彩。

“大姐,大姐,这里有好多吃食……”

灵犀早已经钻进了前头的人海中,窜头窜脑地像极了鱼涌波。

临街的小商贩们最是喜庆,许是新的一年正当时,又许是笑容感染了人心,总归是盈盈难自持。

曹家从食门口排起了长队,“大姐,冬青,快点,快点!”

陆安然和冬青找到灵犀的时候,她已然是左手一个焦圈儿,右手一个并皂儿糕。

“你啊~”

“大姐,冬青,这个先给你们。”

灵犀将手中油纸包的吃食递给了冬青和陆安然,自己则一丝不苟地瞧着周围人碗里的吃食。

“掌柜的,给我来三个韭饼,还有那个滴酥鲍螺、酪面、玉消膏、琥珀饧、轻饧、生熟灌藕,全部给我打包五份,不对,十份!”

“实在是对不住,今日人实在是太多了,最多每人只能每样要三份,您看?”

“算啦,今天本姑娘高兴,三份就三份!”

若不是今日灵犀也戴着帷帽,怕是人人都得记得她的面容了。

不久后,灵犀提着几大包吃食从人群中回到了陆安然身旁,真是吃食大王也不为过。

脖子上挂着,手里提溜着,嘴里咬着,“大姐,我们走吧。”

“那是什么,会发光!”

灵犀又将怀里的吃食塞到了两人的胸前,又继续向下一个摊子进发。

“姑娘,要不要来一个青果灯球?”

“能吃吗?”

陆安然与冬青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这么多吃食还没让我们灵犀吃饱?”

“这,这不能吃,这个可漂亮了,您看,那些姑娘们头上都有戴。”

“不能吃,我不要!”

陆安然瞅着小贩欲哭无泪的表情,低头细看了几分,彩纸状的蛾儿与珍珠点缀,贴在橄榄果面上自成纹路,绒线缠绕着橄榄果变身的灯球,绾出同心带,挂在钗子上也算得上是翻空出奇。

若是只有一个看起来略微有些寡淡,一个两个三个层叠错开,要是果子多了,形成一簇也是别有肺肠。

陆安然从中挑出两个看上去顺眼些的,斜插在灵犀与冬青的帷帽内的青丝之上。

“这位小姐好眼光,要不再来个闹蛾。”

“这闹蛾是……”

“好了,一人一个,也算是应景了。”

闹蛾灯球发簪上的彩蛾围绕在“帽儿”周围,随着人的走动而晃颤翻飞,真像是成群的飞蛾绕着灯球嬉闹一样。

银蛾斗彩,双双随绣带香球;雪柳争辉,缕缕拂华幡翠幕。

“还是这位小姐有眼光。”

冬青从袖管中掏出一块银子,“我家小姐说了,多的是赏你的。”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瓦舍内的鳌山之上挂了五六百只碗花灯,金莲灯,玉梅灯,明晃晃的一片仿佛置身琉璃仙境。那荷花灯,芙蓉灯,散落在鳌山之上,又似千百团锦绣,红情绿意各是不同。

这鳌山高约一十六丈,阔三百六十五步,由两条金龙缠柱支撑,长二十四丈,每一个龙口里点一盏灯,谓之双龙衔照。

素蝶向林飞,幻花逐风散。花蝶俱不息,红素还相乱。

“好美啊!”

“就像是,一幅画!”

正当此时三人沉浸于良宵美景之中,一阵嘈杂的声响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快看,那是什么?”

原本喧嚣的坊市也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清出一条道路。

箫声动,人声静,鱼龙舞起。雕梁绣户七宝琉璃香车之上,舞伎们头梳仙人髻戴四十花冠,身着红黄生色销金锦绣,他们手中高高举起的鱼灯和龙灯随着箫声酣歌醉舞,人群欢呼雀跃之声不断。

火树银花漫天飞舞,恰似星光散落人间,雾起云涌遮天蔽日,黄河鲤鱼跃起八丈高,许是龙门大开黄金龙应运而生。又许是龙王出海嬉戏于庭前,明明赫赫于九天遨游。

烟火落,龙鱼退,锣鼓响,花车游,人群之中遽然涌出十二人。

他们头戴十二神兽面具,穿着绣画杂色衣装,一人手执响板伴奏,其余者或戴粮斗,或顶牛角,或将水瓢、炊帚悬挂腰间。或用鳖壳装饰膝盖,或手繁一裂开露出籽实的长瓜,或袍脚绘满嬉水的龟、蛙、蝌蚪。

十二位者九人头簪雪蛾、蝴蝶、雀翎、松枝、柳叶、梅花,他们状似疯疯颠颠,张张犴狂,于之舞之,足之蹈之,星游龙摆尼之势,驱而行,实则皆呼喊“天地玄黄,罚过酬功,日月盈昃,万神降临,寒来暑往,福泽庆余,恩泽无穷,永庆咸宁。”

舞闭,众人退回人群之中,重操旧业,仿佛刚刚所见只是一场梦。

“好好好!”

“好好好!”

百啭千声响彻苏城的街头小巷,沉浸于此的人群们,毫不在意青面獠牙的面具,只是静静地迎接着新一年的祈福中。

“小姐,那面具我们也买一个。”

三人悄悄退出人群,向不远处的鬼脸面具摊上靠近。

“三位姑娘,买面具嘛?驱邪避灾,买了这鬼脸面具,魑魅魍魉皆不可靠近。”

“我要这个。”

“那我就要这个吧。”

陆安然听了那人的话,嬉笑不语,随手挑了个先锋小姐,魑魅魍魉我不怕,毕竟我也是其中一部分罢了。

三人手手相握,不多时便到了平乐桥下,正准备过桥,却见桥那头铁树银花不夜天,一方天地两方景色。

“知府大人来发利钱了。”

“知府大人来发利钱了。”

“哎,你们别推啊!”

原本蜂屯蚁聚的人群又开始兔起凫举,一句发利钱抵得过太多。

陆安然一行人也被人群冲散,她被人流裹挟着向前而去,冬青麻利拉住其中一个人,“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知府大人来发利钱了,大家都去领呢。”

“利钱?”

“你们一看就是刚来苏城的,这是给我们这些商贩的一分利钱!不说了,我再去领一份!”

“我……”

“呜呜呜,小姐~”

“别哭了,我先送你回商号,一会我去找小姐。”

冬青进退两难,只得先安排好哭成泪人的灵犀。

却说陆安然这一头,刚刚搀扶起了受人推搡的卖花婆婆。自己刚刚站起来,不知从哪里来的人又从后面追上来。

“驱邪追鬼,速速退散!”

“驱邪追鬼,速速退散!”

一位胖墩墩的老官吏怡然自得地驱逐着青面獠牙的恶鬼,两只眼圆睁,鼻孔硕大朝天,显露出神威凛凛的模样。其身后则是高髻长裙,被人簇拥的女郎,可谓是妙趣横生。

他们追逐的速度越来越快,陆安然的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一个跟头就栽进了河里。

“真是一世不带落下的!”

陆安然索性放弃挣扎,掉下去就掉下去吧,反正水也不深。

预想之中的落水并未来到,反倒是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那人身上若有若无的黄柏气息。

那人捡起掉落在乌篷船上的帷帽,递给了陆安然的同时开口询问,“姑娘,上元节人多,仔细受伤。”

陆安然正准备好好瞧瞧时,却无意间触碰到了他面具上的,是桃花,梅花,蜜蜂!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陆安然起身时暼到那佛头青的素面杭绸鹤氅的衣角,腰中别着的紫檀木折扇也都一一对应。

缘只一字,你若要遇到,便是机缘。你若要看破,近则壁垒,退则悬崖,不若泰然处之,或可破解。

“姑娘上元佳节从天而降,可否随某尽兴同游这琼湖。”

那人的声音轻暖之中多了两分粗糙三分沙哑,总让人想起另一个人。

陆安然指了指那人的脖子,“公子的嗓子?”

“咳咳咳,昨日不慎受了风寒,还请小姐见谅。”

陆安然心中的顾虑又消了几分,也是,那人眼下该远在瀚京,又怎么会出现在苏城,到底是我妄念了。

“盛情难却,何况公子还救了我,理当听从。”

那人前往船头与船夫低语了几声,脚高步低地生怕其他人看破他面具之后的小蹿腾。

“现下人流湍急,不宜上岸,我便与船夫交代去灵慧寺赏灯。”

“还是公子思虑周详。”

“咳咳,略通略通。”

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

上元佳节火树银花合,星河铁锁开,桥下人看桥上人看灯,桥上人看桥下人游湖。

“殿下,这灯笼可真美。”

穆泽低头看了看一旁由五色珠做网、垂着流苏的珠子灯,心中无比膈应,果真是物随主人。

“既然喜欢,那就买下来吧。”

“多谢殿下!”

陆欣然接过缀珠灯,心里喜不胜收,又跟上了穆泽的脚步。

忽而撞上一个卖香糖果子的女童,“姐姐,姐姐,你生得可真好看。”

“你,你这个……”

陆欣然瞧见转头看向她的穆泽,立马软了态度。

自然,那女童也瞧见了,“哥哥,哥哥,你家娘子这么好看,那你俩的感情肯定就像这香糖果子一样甜如蜜。”

“你这小孩,嘴还挺甜。”

穆泽蹲下来探了探女童的香糖果子,“夜深了,哥哥这些香糖果子都买了,你回家去吧。”

“真的嘛!谢谢哥哥!”

陆欣然心里比吃了香糖果子还甜蜜,殿下对我果然是不同的。

蔡望津冷眼旁观看着眼前的璧人,只觉得扎眼得很,又见旁的姑娘头上闹蛾烁烁,下意识地买了一只,后又跟上前面的一行人。

繁密的灯火像天上的星桥把琼湖两岸连接起来,万家灯火照彻了琼湖湖面。

乌篷船船头的两人各怀心思,皆无心赏景自然也无暇留意不远处水秋千上的人正在掉落下来。

没想到三世游湖三世终不得解,“哗啦~”

陆安然下意识弹跳起来,“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

她身旁的那人颤颤巍巍地收起刚刚想要扶住她的那双手,拘束地藏在身后。

“姑娘,你无碍吧。”

陆安然低头打量着杏仁黄色滚边白底印花对襟褙子上的水渍,“无事。”

那人心中满是悔恨,早知如此,不如刚刚自己坐那一头该多好。

“咳咳,姑娘家的身子最是金贵,这件氅衣还请姑娘披上。”

“多谢公子的好意。我是苏城陆安然,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咳咳,在下姓甘,排行九,姑娘可称呼在下九郎,或者甘公子。”

“甘公子。”

“陆姑娘。”

“两位客官,灵慧寺到了。”

“多谢船家,这是礼钱。”

“多谢客官,祝两位早日实现红叶之盟。”

“我们不是……”

两人默契非常刚想要争辩,却又都齐齐止住了,相视一笑,却也不好搅了船夫的好意。

灵慧寺的景象的确同那一头的火树星桥截然不同。

最多见的是各类小摊,笔墨纸砚,吃食用具一应皆有。

“咚咚锵~”

“咚咚呼呼~”

“咚咚咖嚓~”

“咚咚嘎嘎~”

二人被声音所吸引,向前走去才发觉有间茶坊门口坐了一位头戴三朵花,敲着拍板和碗盏,一旁的泥炉之上滚滚茶汤浓郁诱人。

“鬼见愁茶坊。”

“什么茶,鬼都可以发愁?”

“难道是茶汤过于顺口?”

“也许是茶汤难以下咽?”

“咚咚~”

“二位想要喝茶里边请。”

“不知婆婆头上的凌波仙子何处购得。”

“哟,汪妈妈我啊,还是头一回见不喝茶,来问这花儿的。”

这汪妈妈手中点茶的速度并未停下,反而纸落云烟,别有韵味。

“十文钱一碗茶汤,喝茶指路童叟无欺。”

那人连忙付了钱,眼瞅着茶汤上的纹路越来越浅薄,正打算端起碗来喝茶却被汪妈妈打断了。

“这是你身旁这位小娘子的,可不是你的。”

“有劳妈妈了。”

陆安然端起茶汤品茗其中真味,相比较而言她身侧之人则更显得急不可待些。

汪妈妈给那人指了指不远处的货郎,喃喃自语“我同你说,那儿还剩一只金盏粉台,你若是不赶紧些,怕是鸡飞蛋打喽。”

“多谢妈妈指点。”

匆匆忙忙之间总会错过一些乐事,比如陆安然那碗茶汤上的大瀚山水图,又比如那碗被急急徐徐吞下肚的怪石忍冬图。

二人告别了汪妈妈,沿着河道一路到了灵慧寺的门口。

灵慧寺外设有乐棚,乐师们在这里演奏歌乐,继续往前,两旁的道路上挂着用木牌雕成的诗牌灯,上面写有"天碧银河欲下来,月华如水照楼台"、"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之类应景的诗词。

二人刚刚跨进垂花门,便已听得冷言冷语。

“好好的一个妙人配了个书童,真是不伦不类。”

陆安然还未来得及开口争辩,身侧之人不着痕迹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自己来摆平。

“不知两位公子所言何意?”

“公子小姐,两位别多心,我这位言兄多吃了几两酒,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覃兄,我没喝醉,本来就是不相配。”

“不如我们到游廊中虚己以听。”

“好主意,去就去!”

一行几人过了三孔石桥,绕过放生池,于游廊亭中恰恰坐立。

“你可知,这先锋小姐是何人?”

“还请言兄赐教。”

“这先锋小姐本名崔良玉,乃是一位柳眉凤眼、樱桃小嘴,大家闺秀模样的妙人儿。她的身世坎坷,自小与哥哥失散,孤苦无依,好不容易到了如花似玉的年龄,却又被抓去做压寨夫人,好在她武艺高超,反捆了这个霸王,可经过一番盘问后才发现,这个霸王竟然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哥哥,可谓是又悲又喜。”

“那这秦童?”

“这秦童他腰围钗子,手拿卦子,常以顽童的模样陪那些书生读书罢了。”

“不知何人能够与先锋小姐相配?”

“至少要是甘十八郎这样的人物吧。”

陆安然心中疑虑又起,甘十八郎竟然是个角名,方才还觉得那人有着同徐清策一样的傲气,而今看来这个人说话藏着掖着,未必有几分诚意。

那人心中擂鼓大作,不能再如此下去,他瞧见不远处廊下的灯谜。

“言兄此言差矣,秦童虽然是顽童,可也未必没有真心。不若我与言兄比试猜谜,以输赢定胜负如何?”

“门当户对古来有之,真心又能得几分用。不过,既然这位公子有意切磋一二,那某也就不遑多让了。”

那人做了个请的姿态,言公子和覃公子先行一步。他却后退一步直至陆安然的身侧。

“方才之事倒是在家惊扰了陆小姐的雅兴。”

“这与你又有什么错,不过个面具罢了。”

他这是承认自己用化名欺瞒于我了,看在岩香姐姐的面子上便饶过他一回好了。

可叹是鸡鸭不同语,眼碌碌。

游廊不远处挂满了猜灯谜用的绢灯,这些绢灯上面或画着人物,或写着诗词、诨语。

“这位兄台,还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姓甘。”

“甘公子。”

“今日的猜灯谜的一等彩头是月灯,二等彩头是这葡萄船灯,三等彩头是羊角灯。不知道有哪位来试试?”

“我们来试试!”

“这四位客官可是都要来试试?”

“我与言兄即可。”

“甘兄,请!”

“请!”

“古月照水水长流,水伴古月度春秋。留得水光耀古月,碧波深处可泛舟。”

“我猜是,湖。”

“恭喜这位公子答对了。”

“有马能行千里,有水能养鱼虾,有人不是你我,有土能种庄稼。”

“我猜是,也。”

“这位公子也答对了。”

陆安然冷眼静看着面前两人的比试,读书人之间的比试看似温和有礼,实则也是明来暗往。或许,这个人的确是可以作为一个不错的人选,一年的时间也不算太长,恰如其分罢了。

“恭喜这位公子夺得了魁首!”

“甘兄明明可以赢得魁首,为何放弃了?”

放生池边围了不少丢铜钱祈福的人,其中一个男童看上去有些发愁。

“你这样折纸船,折多少次都会沉的。”

“那怎么办?”

“你记住,船身要高,船底要宽,船放入水中的时,尽量更多地排出水量,这样的船,即便是放上几枚铜钱也是不会沉的。”

陆安然将纸船递给那男童,“来,你试试~”

“她喜欢这灯,况且输赢本就在此处,而在心中。”

“难怪了,难怪了。那就祝两位早日鸿案相庄。”

“告辞~”

“告辞~”

那人快步向前,扯了扯陆安然的帷帽,将手中的葡萄船灯送到她手中。

“我本以为你会夺冠。”

天王殿外的道路上,四人正骑着竹马上演“三英战吕布”,那竹马用竹篾扎成,外糊数层厚纸,彩绘后上涂桐油,马脖系铃铛,下用白布围裙,上画作奔驰状的马腿。

“小心~”

那人将陆安然拉至一旁,避开了竹马的偷袭。

“多谢~”

这手掌怎么会如此粗糙,并不像读书人的人,反而像是老农的手。

“刚刚,陆小姐想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人,不应该以皮相论骨相,那样的浮于表面反倒是错失了不少。”

“陆小姐说得不错,身份门第的确重要,可是若是只有这些,那便是一场行尸走肉的过场,而非肆意畅快的人生。”

“没想到,甘公子竟有如此见解,安然佩服。”

那人还未来得及有所回答,眼见身侧之人匆匆而过。

“听说了吗,今日慧明大师又做炙猪肉了。”

“那我们快些去放了水灯,不然怕是吃不着了。”

“陆小姐要不也去放水灯?”

“也好~”

灵慧寺的水灯本就少见,也就难得放出那么几盏,所幸二人到资圣阁并不算太晚。

“二位可是要放水灯?”

“正是。”

“那便入内写祈福之语便可。”

“多谢。”

登上资圣阁高处方知,三千歌吹灯火上,五百缨缦烟云中。

烧煮院内攘往熙来,陆安然他们费心尽力寻了个位置,又被告知炙猪肉已然是卖完了。

“二位要是不介意,要不我给二位下碗面?”

“多谢了。”

“这道盘兔也算是我们院里的招牌了。”

兔肉的鲜嫩与面丝合二为一,又有萝卜的淡淡甜味,翻拌一下这面丝丝丝入味。

“甘公子便送到这儿吧,我与丫鬟约好在此处等我。”

“陆小姐一个人在此,终究是不稳妥。不如我陪小姐等。”

“既然如此,我有一事……”

“小姐,小姐……”

陆安然起身回应冬青一行人的呼唤,“今日辛苦公子了,我也该回去了。”

“陆小姐,等等。”

那人从袖管中掏出一只金盏粉台的缠花华胜,双手奉上,递给陆安然。

“今日,今日见小姐头面素净,某擅作主张,买了这发钗,还望小姐收下!”

“我也有一物给公子。”

陆安然从怀中掏出一张朱红色的金花素馨纸奉给那人,“还望公子回去思考一二纸上所言之事。”

“在下告辞。”

陆安然凝望着那人的身形消失在坊市之中,适才与冬青他们会合。

她低头细细抚摸着手中的花胜,花胜上银白色的祥云像极了云锦制成的披帛随意缠绕在群山之上,芽绿色的底部或许是还未萌发的春意。再往上细数,或芦苇绿,或嘉陵水绿,或雾青,或飞燕草蓝,而山顶之上月影白稍稍露角。

而那躲藏在群山之间的宫粉玉茗,开得正艳,翠绿与粉绿交叠的嫩枝,在这个上元节,别有一番自己的专属。

若你细细查看,会发现春意之下竟有怪石为支柱,怪石孔洞中探出头的是凌波仙子灰白色花苞,它的心思藏在石间轻易见不着呢。

“这发钗定然花费不少。”

“唔~”

“唔~”

鸟喧残果落,兰败几花开。真性知无住,微言欲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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