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 1

顾淮之睁眼时，诗虞白早就不知去了何处，偌大的房间内，只有药泉氤氲的水汽。

他晃了晃脑袋，起身用那人之前替他取来的浴巾擦净身体，穿好衣服后赤脚走了出去。

没两步便有人主动迎了上来，恭恭敬敬道：“顾公子，跟我来吧。”

顾淮之挑了挑眉，神识一扫，没发现诗虞白的踪迹，随口问道：“他人呢？”

“尊上要闭关几日，叫我领您去休息。”那下人走在前头带路，“还有就是，三日后尊上启程前往献州，要您做好准备。”

献州离庆州不过几日路程，山峦起伏，内含灵脉，为修士聚集之地。

顾淮之算了算时间，心说也到了那三年一度的拍卖大会，诗虞白这番前往，定是为了这个。

他一边想着，不知不觉走到房间门口，屋里的装横比起诗虞白那屋却是要素雅不少，角落的鼎炉里烧着淡淡的安魂香。

顾淮之扫过一眼，转身朝下人吩咐道：“你去给我取点朱砂黄纸，还有一杆白玉狼毫。”

那人面露为难之色，“这……”

“那人问起来，你就说是我要求的，怪不到你们头上。”顾淮之不耐烦的催促道：“快去快回。”

不多时，他要的这些东西被送到房内，顾淮之捞了捞过长的袖子，将桌上花里胡哨的摆设扫到一边，定心凝神，以狼毫沾取朱砂，在空白的桌面上画了个小小的聚灵阵。

庆州的灵气稀薄，这座风月分楼牵扯了太多红尘之事，更为次之。顾淮之如今修为不够，右手被封，只得以左手执笔，勉勉强强勾勒出聚灵阵，竟已用去两个时辰。

接着便等待这墨迹干燥。顾淮之铺上一张黄纸，笔尖一点，屏息静气，开始动笔。

他善用右手，然而这左手画出的符字歪斜、气运不正，一眼望去如同鬼画符，但蕴含的力量却是完整无缺，丝毫不差。

优质的符需用上好材料绘制，对于执笔之人也有更高的要求。如今他受制于人，为了不引起诗虞白怀疑，只能画些普普通通的符纸用以自保，仅此而已。

算是费了顾淮之整整三日才得以完成。在聚灵阵的相助下，他每画上半天就得稍事休息。最后，一堆乱七八糟的成品堆了一打，笔迹凌乱，每一张都各不相同，勉强能算是完工。

然而，让顾淮之意外的是，用掉整整一沓厚厚的黄纸之后，居然没有一张是失败品。

在最后一笔完成之际，他唤来了一名下人，取出一只最低级的储物戒指，将所有东西放进去，并特意要了一套材料，一同塞了进去。

顾淮之凝视着指间微光暗淡的小小银环，这里头的一切装下了他全部的家当。与他生前相比，显然可不止寒酸了一点半点。

但是，他却心平气和，因为输给了天劫。顾淮之舒了口气，平复了心情。

宵小时候，诗虞白终于出关了。

他依旧一袭曳地红袍，但眉宇间略显疲惫，即便笑起来也显得无力……也许是在境界上遇到了什么难题？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被顾淮之强迫压制。现在，他自己只是一届金丹，又有什么资格来指挥元婴后期的诗虞白呢？

应当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他这头怔怔走神间，那人已经三两步来到跟前，轻佻的勾起他的下巴，“没想到你还挺乖，竟然不逃么？”

顾淮之一听他逗弄宠物的语气就烦得要死，眉毛一竖，一句逆徒卡在喉咙里，好歹是咽下去了，只不过脸色依然不太好看。

诗虞白见他这副表情，与自己那师尊有几分相似，目光顿时柔和下来，也不为难他的无礼。

他又逗了几句，有意无意提到画符一事，顾淮之随口搪塞两句，诗虞白笑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毕竟这人修为太弱，他有信心掌控到底，不至于太过戒备。

次日辰时，分楼之外停驻着一辆豪华座驾，马车车身以红色为漆，边角处镶金戴玉，前头更有两匹无翼飞马作为动力，只要一声令下，便能拉着这马车飞天而起。

这匹马车，正是他们前往献州的交通工具。诗虞白原本打算低调行事，但在顾淮之看来，似乎并没有太大区别。

他与诗虞白同乘一辆马车，这家伙总是喜欢瞎动，尤其是在睡觉的时候，整个人贴在他身上，柔软的四肢像条蟒一样紧紧缠绕着他，仿佛猎物被蛇缠住一般。

一开始，顾淮之还有些不适应，但后来渐渐变得麻木，索性任由他为所欲为。

几天后，一行人抵达献州，诗虞白吩咐家人寻找合适的住所，然后带着顾淮之走上大街。

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从小就如此。只是当时洞府里物资匮乏，唯一可以去的地方就是后山的一片灵田。诗虞白常常私自前往，每次被顾淮之抓回来，都少不了一番教训。

如今他是管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