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12

这座洞府位于偏远之地，顾淮之目前无法御剑飞行，只得依靠他人带路。

此刻，他踩着的飞剑名为“霜寒”，是云峥本命宝器。

云峥是一位器修，也拥有着杀心最重、威力最强的剑修之称。曾经，在巅峰时期，他与魔尊顾淮之进行了一场激烈的对决。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山头纷纷崩塌，大部分被坚冰所覆盖，整个九州都被霜寒所笼罩。

那时，顾淮之正遇到瓶颈，与云峥的战斗使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仿佛一切烦忧都消失无踪，浑身上下充满了战意。直到双方彼此力竭，他的灵光一闪，竟然有所突破。

于是，顾淮之回到洞府，闭关数百年，一直到渡劫而陨……

关于这段经历的细节，不必多加赘述。

只是如今回想起那最后的一战，竟然成了永别。

高空之上狂风肆虐，顾淮之凝视着眼前人飞扬的衣袂，心中百感交集，然而这份情绪转瞬即逝，被风吹散，飘落在身后的虚空中。

此刻，他踏立在曾多次抚过颈间的利刃上，冰冷的刀锋从脚底传来，顺着脊椎直达脑后。顾淮之的身体因紧张而微微僵硬，尽管眼前这人已收敛了气势，他心中依旧记得云峥剑域中那股刺骨的杀意。

近千年来，无数次生死边缘上的搏斗，他只差那最后一式，稍有不慎便可能丧命。

剑道修行中，剑胜于境界，一念成剑，所向披靡。相较之下，他这位散修虽然涉猎广泛，却在攻击力上稍显不足……

顾淮之胡思乱想，呼吸也变得不自觉地细微起来。他低头望着自己的体魄，除了炉鼎之外，灵根高深，经脉完备，毫无隐患。或许，想要改弦更张，重新踏上修行之路……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这一决定将彻底使他生前的成就付诸东流，他是否真的能够心甘情愿呢？

顾淮之轻抚着他的指节，然后按压起脉搏。

在指尖下，一股微弱的力量持续跃动着，与他的心跳交相辉映，生生不息。

突然察觉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他没有回头，只是问道：“怎么了？”

顾淮之微微一笑，“……你教我剑术，如何？”

他的声音极其柔和，然而云峥依然听到了。

于是，那个修长的身影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好。”

当他们离开这片绵延的山脉时，云峥将飞剑收入鞘中，并在一座小镇暂时安顿下来。

传闻上古时期盘古开天辟地，将混沌大世界化为三千小世界，而这三千小世界则随着日转星移互相契合，逐渐拼成如今的混元大世界。传言世界边缘为混沌之海包容，除此之外，更有一些尚未拼合的小世界点缀其间，因灵气盎然之故，化作独立秘境，其中藏有宝藏无数，等人挖掘。

而混元大世界容纳百川，除凡人之外亦有各派修士，也有邪恶妖魔，其魔者嗜杀好战，被修士练手封印在地下的小世界里，唯有一处通往地上之路，为万魔窟。

除此之外，反倒妖族善恶皆有，在大世界里还算常见，但到底比不过数量最多的凡人。

于是两人落脚之处，不过是凡人的小镇，灵气淡薄的几近于无，着实不是修炼的好去处，可见云峥却不想继续再走，顾淮之无法，只好由着他去。

寻了个普通客栈定下客房，进门后云峥设下禁制，手腕一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把普通铁剑，抛给顾淮之，“不动真元，挥剑五千下。”

说完后他自顾坐到床上，闭眼入定。

顾淮之握着手中沉甸甸的凡铁，哭笑不得。

他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不想对方倒是当真。

……不过这人性子素来认真，又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执拗，以至于顾淮之与他斗了这么些年，也不曾厌恶或憎恨，反倒有几分莫名相惜之感

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云峥师承道修第一大派玄宗门，又为玄奕老祖的亲传弟子，最后更是坐上了少门主的位置，成为年轻代里道修第一人。

初次相遇时，他仅是一个筑基后期少年，手持一柄剑，挥舞间刮起狂风，然而剑意不足，杀伤力有限。在同门的嫉妒下，陷入了一场苦战。

当年，顾淮之刚刚修成修罗之体，又以魔气强行结丹，日日夜夜饱受煞气的煎熬，清醒的时刻十分稀少，郁郁乎乎，神志不清。

他出手拯救这位年轻的弟子，然而对方却以前辈相称，一举一动充满着敬意。顾淮之从不掩饰身上的魔气，少年却淡然处之，反而说道：“无论道义正邪，那魔物危及我性命，噬食我的血肉，前辈您拯救我于此，与那魔物不同。”

顾淮之闻言，心中大笑几声，笑声中透露着一丝清澈，“如果依照你所说，那害你的同门，岂非与魔物无异？”

“……我想是无异。”

“既如此，你打算怎么做？”

少年微微停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将……为玄宗门，清理门户。”

顾淮之忍不住伸手，轻拍了一下那张冰雕般的面容，“如果你能守住本心，前途将不可限量。”

“谢谢前辈的吉言。”

洗去一身煞气花了足足两年时间，两年后顾淮之携云峥离开，在玄宗门山脚，刺他一剑。

再后来，云峥一如他当时所说，一飞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