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是第二个

“属下的马就留在山下驿站，殿下放心，属下必会护送您平安回到安都。”

原本已经离开的庭芜正带着杨盈向山下疾行。

“你怎么回来了?”

庭芜皱着眉头帮杨盈开路，后山没人踏足过，杂草丛生，只能靠他手中的剑清理障碍。

“属下在掩藏面容下山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人，他在螺青还只是一个紫衣使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了，多年来，这人帮螺青扫了不少尾巴，但是却一直没升丹衣，所以属下对他的印象很深，这才急忙绕了回来。”

杨盈沉思道:“这么说，在寺中杀人的是朱衣卫。”

庭芜凝重的点头，“正是，那些都是螺青的手下。”

“当务之急，属下还是先护送殿下回国公府，寺里有国公大人的人，已经将其他的百姓救下了，殿下不用太过忧心。”

杨盈还没回话，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螺青横刀出现在两人的面前，眸光闪过一丝冷光，“真是感人的主仆情啊。”

庭芜立刻挡在杨盈身前，对杨盈暗地打了手势，示意杨盈在他拦住螺青的时候先走。

杨盈却从容不迫的和螺青的目光对上，声音冷冽，“螺青，你身为朱衣卫左使，勾结大臣，残害百姓，其罪当诛。”

螺青扯了扯嘴角，拔出还沾着血液的长剑，“礼城公主，我真期待庆国公看到你尸体的样子。”

杨盈丝毫不露怯，暗地里摸上藏在衣服底下的袖箭，“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雨滴落在有些腐烂的枯叶上，拍打着节奏，螺青出招迅速，剑刃像一道道残影一般攻来，庭芜立刻拔剑截住，两人剑刃相撞的刺啦声在这个黑色的雨夜让人觉得尤为胆寒。

杨盈知道以庭芜的武功拖不了她多久，所以抓紧一切办法改道下山。

螺青自然注意到了，“哪里跑!”她脚尖在地上使力一点，借着树干的力道飞跃而起，朝杨盈追去。

庭芜见此想追上去阻拦，却被侧边飞来的暗器拦了下来，他定睛一看，来者正是那个跟在螺青身边的紫衣使。

玠舟抽出剑刃，直指庭芜，“右使大人，你的对手是我。”

……

“殿下，还是让我给你个痛快吧。”

螺青朝着杨盈猛然劈去，出手又快又狠，杨盈只能拿出短剑抵挡，可她的三脚猫功夫又怎么抵的过螺青，胳膊和腿眨眼间就被划开了巴掌长的血口，顺着雨水往外渗血，铁锈的味道席卷了杨盈的五感，随着她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红色很快就浸透了她的全身，华贵的衣袍被泥水粘的一缕一缕的，像个破布娃娃。

螺青戏弄似的在她身上划着口子，随后又狠狠的将利刃刺入杨盈的左肩，抬脚把她踹到了身后的树上。

杨盈像条被扔出去的虫子一样顺着树干慢慢往下滑，在大树的表皮上留下了一滩暗红色的血迹。

螺青勾起嘴角，嘲讽道:“瞧瞧，咱们国公夫人现在的样子，岂止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你也别怪我狠心，要怪就怪你夫君麻木不仁，赶尽杀绝吧……”螺青挑着眉，好像已经胜券在握，一边说一边向杨盈身边靠近。

“噗……哈哈哈哈哈哈。”

杨盈噗嗤笑出了声，随后笑声慢慢扩大，在雷雨交加的夜晚显得格外渗人。

螺青恼怒的大吼，“你笑什么?!”

杨盈吐掉自己口中的血，满是泥土和血水的小脸带着嘲讽，“我笑你可悲。”

“你勾结群臣与虎谋皮害了你的手下，到头来还不知悔改一意孤行!你想把过错都推到李同光头上来宽慰自己，可惜啊，你个没用的东西。”

“自作聪明结果压错主子，还带着自己的部下来送死，如果我猜的没错，你身边能活动的手下也没几个了吧?”

杨盈扬起笑脸，“就算你把我杀了又怎么样?李同光是大安的摄政王，他会将你们一网打尽然后继续肃清逆党，你还天真的以为李同光会为我一蹶不振吗?”

“你们打击不了他的，他会带着我的那一份，成为大安的脊梁!

他还会是那个位高权重的摄政王，而你不过就是些蚊虫蛇蚁，跳梁小丑一般的杂碎!”

杨盈注视着螺青已经扭曲的脸，缓缓落下了最后一记重锤:“跟李同光斗，你也配?”

螺青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她最在意的遮羞布就这么被血淋淋的撕开了，还是被这个一无是处的公主撕开的，她怎么能不恼怒，怎么能不恨!

“杨盈，你去死吧!”

螺青提剑攻过来的身影在杨盈的眼中被无限放慢，浑身的痛感让她此刻感到无比清醒。

该去死的人是你!

杨盈在被刺中胸膛的一瞬间，忍着剧痛发射了袖中的毒箭，寒芒在闪电的映射下穿透了了螺青的心脏。

螺青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胸腔，她竟然被这个废物公主……

此时杨盈的眼眶里飙出了生理性的泪水，她将刚刚没入自己身体里的剑刃拔出，拼尽全力的将手中的匕首一整个插进了螺青的喉管里，潺潺的血液从螺青的脖子里淌了下来，温热的触感让杨盈清醒了一瞬，她轻轻的呢喃:“我用这把匕首杀掉的第一个人是我的情郎，而你，很荣幸……”

闪电划破了浓稠的黑夜，将浑身被溅上血液的杨盈照的一清二楚。

“你是第二个。”

螺青的尸体轰然倒地，瞪着眼睛被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杨盈此时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呕出一大滩血水昏倒在地上，冰凉的雨丝拍打着她的脸颊，渐渐的失去了知觉……

昏迷前她想，如果她能像如意姐那么厉害就好了……

……

【你吃的是什么糖啊，老是看你吃，你也给我一颗。】

【这是我的药丸，可苦了。】

【这么苦为什么你还吃的那么开心啊？】

【因为能吃药就说明我还活着，能活着当然开心了!】

……

【你怕吗？】

【怕什么?】

【死。】

【当然怕啊。】

【我也好怕你们会不管我。】

……

【那我元禄的肩膀就借你靠一下吧。】

【你放心好啦，我是个短命鬼，没有做你驸马的运气。】

【那你说，我以后会找一个什么样的驸马呢?】

【当然是找个对你好的啊。】

……

“杨盈，杨盈你醒醒!”

“杨盈!”

“你别吓我……”

好像……有人在叫她……

是……元禄吗……

杨盈深陷在泥水里的指节微微颤动。

“元禄……我在这儿……”

李同光抱着杨盈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将一片老参塞到杨盈嘴里，红着眼睛祈求道:“杨盈，别睡，求求你。”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都怪我……我只有你了……别离开我好不好?”

杨盈终于看清面前的人是谁，李同光无助的抱着她，豆大的眼泪混着雨水掉落到她的脸颊上，却在这一刻让杨盈觉得分外滚烫。

“……李…同光。”

李同光感受到了怀里传来的微弱呼唤，激动的又掉了几滴泪珠，“我在呢，我在，你坚持一会，太医在来的路上了，好不好?咱们再坚持一会……”

他脱掉自己的外袍披到杨盈身上，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浑身是血的杨盈，“你不能离开我，杨盈，听到没有?”

“你还要监督我守护百姓和两国的和平呢，你不能就这么走了，杨盈……”

杨盈痛的快说不出话了，还要安慰这个一直哭的巨型宝宝，“我不…睡……你…好啰嗦……”

李同光将脸颊紧紧的贴向她额头，嗓音发颤，“我不啰嗦了，只要你不睡着怎么样都好……”

“嗯……”

杨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杨盈?”

“杨盈——!!”

……

李同光一身狼狈的坐在蝉房的凳子上，眼睛紧紧的盯着为杨盈诊治的太医，“她怎么样了？”

帮她把脉的张太医叹了一口长气，结果就被李同光揪住了领子，他双目通红，宛如被激怒的野兽，“本官问你她情况如何，你叹气是什么意思!找死吗!”

张太医顿时被吓的不敢再拖延，连忙哆哆嗦嗦的跪了下去，“国公息怒，夫人虽然身上有多处剑伤，但是伤害夫人的贼人更像是在戏耍……身上这些口子都不致命……只有胸口那一剑才是最要命的……”

戏耍……李同光咬紧牙关，都是因为他的疏忽杨盈才会变成这样……

“不过，那剑虽然没入了几寸，但万幸没有伤及心肺，夫人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李同光在听到杨盈没有性命之忧后才慢慢平静了下来，继续追问道:“那夫人什么时候能醒?”

“夫人是因为剑伤再加上雨天引起的发热，老夫这就去熬上一贴药，退烧了就好，其他伤势只需要慢慢静养就会愈合了。”

“对了，要是有固元丹给夫人服下会好的更快。”

李同光捏住微微颤抖的指尖，沉声回道:“给夫人用最好的药，没有药材就去国公府的库房拿，务必让夫人恢复如初。”

“鸣珂去监督张大人熬药，其他人都出去。”

“是。”

……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李同光的时候，他才颤抖的握紧杨盈的手，“差一点，我就要失去你了……”

“当年我没能救下师父，现在，我又差点没救下你，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李同光露出通红的眼睛，虔诚的说:

“杨盈，我向你发誓，没有下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