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融化的紫水晶,流淌在浮空城东城区的透明廊桥上。
唐晓翼和虞见昭从“熔炉之心”那片浸透了铁锈与静电的钢铁坟场归来,身上仿佛还残留着荒原的尘土与硝烟气息。
深蓝色的作战服外套搭在虞见昭臂弯,露出里面简洁的黑色背心,微卷的黑发随意束起,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灰蓝色的眼眸里沉淀着任务后的疲惫,如同风暴过后的深海。
唐晓翼则松开了唐装立领最上方的盘扣,栗色短发有些凌乱,琥珀色的桃花眼懒懒半阖,三枚藏银耳环在廊桥柔和的仿自然光下泛着冷润的光泽。
他们沉默地穿过流光溢彩的空中街道,最终停在一扇毫不起眼的门前。
——“云海”。
他们刚回浮空城时去的那家甜品店。
推门而入的瞬间,喧嚣被彻底隔绝。
清冽的、如同高山融雪混合着初绽铃兰的冷香扑面而来,瞬间涤荡了肺腑间的尘埃与燥意。
店内光线是精心调制的暖金色,不刺眼,却足以照亮每一处细节。
空间不大,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寥寥数张由整块暖玉雕琢而成的圆桌和同材质的圈椅,桌面温润,光可鉴人,映着天花板上垂落的、如同凝固星云般缓缓旋转的琉璃吊灯光晕。
墙壁覆盖着某种吸音极好的深蓝色丝绒,上面用银线绣着抽象的云雾纹路。
背景是若有似无、空灵缥缈的琴音,流水般淌过心间。
两人选了最角落靠窗的位置。
窗外是浩瀚无垠的浮空云海,此刻正被夕阳染上橘红与金紫的渐变,壮丽得如同神祇打翻的调色盘。
“两杯‘雪顶寒峰’,一份‘琥珀流年’,一份‘碎星熔岩’。”
虞见昭对侍者轻声道,声音因疲惫而略显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清晰。
侍者无声颔首退下。
等待的间隙,唐晓翼放松地靠在温润的玉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上天然形成的云雾纹路,目光懒散地扫过店内。这里的确是他们这种刚从泥泞里爬出来的人,最适合舔舐伤口、恢复元气的避风港。
昂贵,低调,绝对的安静与私密。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柜台方向传来的、一个清亮而带着明显炫耀意味的女声打破了。
声音的主人背对着他们,正倚在流光溢彩的珍珠母贝柜台边。
她身形极为娇小玲珑,穿着一身剪裁极佳的雪青色真丝改良旗袍,勾勒出纤细却不失韵致的腰线。长发松松挽起,用一枚造型别致的珍珠发簪固定,露出天鹅般优雅白皙的后颈。仅仅一个背影,便透着一股养尊处优的精致与娇贵。
与她对话的,是柜台后那位穿着笔挺白色制服的年轻男店员。
男孩面容清秀,带着尚未褪尽的青涩,此刻正微微涨红了脸,有些局促地看着眼前这位光彩照人的顾客,眼神里混合着惊艳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所以说呀,小弟弟,”娇小女子的声音带着一种慵懒的甜腻。
尾音微微上扬,如同羽毛搔刮着人的耳膜,“这‘云海’的招牌‘星尘慕斯’,配方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无非是F国空运来的零度凝乳,加上Z国火山灰里长出的那点‘苦泪草’提纯的精华罢了。关键是手法!”
她伸出一根涂着裸色蔻丹、纤细得如同玉雕的手指,指尖在光洁的柜台上轻轻一点。
“火候差一秒,凝乳的分子结构就散了,口感就垮了!注入‘苦泪草’精华的时机更要精准到毫厘之间,早了苦涩压过奶香,晚了那点回甘的层次感就出不来!”
她微微侧过脸,露出小半张精致得如同瓷娃娃的侧颜,琼鼻樱唇,皮肤在暖光下细腻得看不到一丝毛孔,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扑闪着,带着一种天真又狡黠的神气。
“上次在‘天琴座’赌场的顶楼餐厅,他们那个号称米其林七星的主厨,就是败在这毫厘之间!”
她红唇微启,吐出的字眼却带着与外表极不相符的张扬,“当着全场宾客的面,他做的那份慕斯,被我尝了一口就指出了三处破绽!啧啧,你是没看见他那脸色……”
男店员听得目瞪口呆,手里擦拭水晶杯的软布都忘了动,张了张嘴,似乎想附和,又不知该如何接这云端之上的话题,只能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单音节:
“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