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英雄美女结连理

　　元朝末年，吏政腐败，徭役苛税严重，适逢灾旱连年，对百姓横征暴敛。东南沿海一带民不聊生，天下群雄并起，社稷动荡不安，元廷风雨飘摇，中原一带狼烟四起……

　　元顺帝至正二十三年（公元1363年），原红巾军徐寿辉部下明玉珍趁机攻略蜀地，建立大夏，定都重庆，意图称雄，并命其弟明二督军3万分三路向南进攻元梁王府邸所在地昆明。元梁王（孛儿只斤·把匝剌瓦尔密）兵败不敌，损兵折将，士卒溃散，无力再战。与宪司一众奔逃至威楚（今云南楚雄），经此一役，诸部悉乱。

　　时值梁王丞相驴儿献策：中庆乃是滇中门户，若中庆有失，大理迟早也会面临被流寇从东北两线击破，段功不至于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只要我们遣一能言善辩之士向段功求援，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战事若胜并许之以众好处，他焉能不至？其次，现今我们损兵折将，士卒溃散，十不存六，士气低落，暂时再无一战之力，不如先求请段功出兵，我们趁机收拢溃卒，征募新兵，养精蓄锐，来个坐山观虎斗，可以借机削弱段氏滇中势力，良机一现，一举出兵亦可尽复失地……梁王思虑再三，觉此策甚好，分析现今局势，实在迫不得已，随后遣使赴羊苴咩城请求大理世家后裔段功援助。

　　关于元梁王和大理段氏的关系可以追溯到元世祖忽必烈时期。公元1254年春，忽必烈率军兵分三路南下围攻大理，杀死相国高泰祥，俘获大理国王段兴智，建国三百余年的大理至此灭亡，从此沦为大元地方行省以降。然元世祖忽必烈为了抚慰民心，仍以段氏任大理总管允世袭。又置宗亲为云南行省，并分封蒙古宗室子弟赴云南世袭为梁王。梁王、行省（云南王）、段氏三家共掌云南大权，后来梁王势力逐步取代云南王，从此演变成了梁王、段氏两家互相牵制，开始了长达百年的权力之争。

　　“时四方乘机窃发，群盗满山”。随着梁王战败和流寇攻占中庆的败报传出，云南境内众皆人心惶惶，不少乡绅富贾举家搬迁逃难。面对此内忧外患，大理第十代总管段功和家臣杨智(字渊海)等谋划，并到大理皇家寺院崇圣寺占卜求得吉兆。又听闻部将施宗、施秀两兄弟正率兵赶来，最终权衡利弊后决定出兵相助。亲自领军和梁王残军合兵，于吕阁关与明玉珍红巾军大战，首战告捷，“杀获千计”。

　　再战，起初战事异常激烈，后来逐步形成拉锯战的局面。这次段功披坚执锐，身先士卒，浴血搏杀。亲执一柄5尺大理土司刀，影如圆月形似弯刀，只见一片寒光闪闪，蹬时周遭血花四溅，近身贼军无不落了个残肢断臂、身首异处，俨然一天神下凡，端个是神勇无敌，纵马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此役段功因闪避红军贼寇流矢强弩，坐骑不慎中羽箭数支，红巾贼寇绊马队趁机欺身压近绊倒马儿，段功连人带马一同匍匐倒地，脚趾蹶伤。爱将杨胜坚眼尖手快，飞马奔袭独自拦截敌将数员，众将援救，又幸得随身亲卫拼死护卫。这一战段功折损了手下骁将铁万户，爱将杨胜坚也不幸战死。梁王得报，为文祭曰：“生于江心，为我拔扈，我旧不识，用备其数，死于卧龙，王侯重之，用显其意，噫！义重于生，生必有死，此尽大丈夫者能有几人！愿魂归苍洱，英杰复生，以保我之裔昆。”祭文真情备动，段功所部在场闻者皆泪下，三军恸哭。梁王亲自为段功包扎伤处，此后段功领诸部为梁王出力更甚。

　　等到夜幕初降时，前军探马发觉这一股红巾军流寇屯驻在古田寺，段功听从家臣杨智建议，分兵夜袭纵火焚寺，红巾军流寇队伍大乱，然后段功亲率大理骑兵全力掩杀，寺中贼寇死者过半。紧接着段功协同部将乘胜追击，进击至回蹬关（今云南禄丰县境），这次又大破红巾军，这路红巾贼军死者十之七八。

　　恰逢另一路红巾军将领谢得攻安宁，段功督军前往力战，斩杀红巾流寇二千人，谢得无奈只得收拢残军逃往昆明。当夜，段功的细作拾得一封书信，是夏王明玉珍的老母寄给明玉珍的，书云：“自尔去后，老母平安，征云南务要得之。兵粮不足，随后发来，不可轻回。”段功阅信后，令家臣部将杨智仿书信内容改为“自尔去后，老母不安，臣下乱法。又闻国中有人马入界，非止一处。尔须急回，迟则难保。大夏天统元年，太后平安书。”杨智秘密安排敢死之细作陈惠，亲自向他许诺若他出了意外必赡养其老母至终，陈惠于是前往送信给红巾军。明玉珍见书，马上“挥之去令回报”。至幕夜时，明玉珍率部悄然撤军。段功领所部尾随追击，追至七星关，又大破其众，将云南失地尽数收复，至此攻入云南的三路红巾贼军合计死伤超过半数，不成建制，再无图滇之勇气。大滇的民族英雄段功成功地从红巾军流寇手中拯救了大滇，凯旋归来的路上，许多大滇老百姓用自己的酒肉与热情夹道欢迎大理英雄的回归。

　　据闻明玉珍不久后也因接连不断的战事失利急火攻心病故，享年38岁，遗嘱其子督领大夏国诸将固守川蜀，切勿再盲目进取中原。明玉珍死后子明升随即继位，后为朱元璋所灭。

　　梁王在段功的帮助下回到昆明，深感段功退敌之功，上奏朝廷晋升段功为云南行省平章。为了表彰段功援兵之功，同时也出于军事联盟需要拉拢他。在收复的梁王府邸（今云南昆明鸭赤城）为段功与随身部将举办一场隆重的宴会，并告知段功已向元朝中央提出任命段功为云南行省平章政事(即行政主官)的奏请，宴会上还特意安排才艺出众的小女阿盖郡主上前为大伙歌舞助兴。阿盖郡主不仅拥有盛世容颜，舞姿歌技也是一绝，她的歌舞成功吸引了庆功宴会所有人的目光，那风情万种、仪态万千的美无不令人遐想联翩，各种赞誉声、爱慕声绵绵不绝……

　　阿盖郡主原是蒙古部落成名美女，肤如凝脂，身姿阿娜多情，容颜如花似玉。她的肌肤如同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见者无不想一亲芳泽；她的身姿更如同繁星闪烁，移步一瞥一笑皆令人心醉神迷；而她那绝世的容颜，更就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高贵华丽，佛如上天精雕细琢的玉器，线条比例流畅自然，温润如玉，令人陶醉其中为之倾倒。因此她被蒙古人称为“押不芦花”。“押不芦花”意思是能够起死回生的美丽仙草。

　　段功已临四旬，仪表却不俗，乃世之英雄，腰胯圆月弯刀，黄衣白马，半生薄凉。所娶原配夫人原是大理贵族高氏。年少时为了段氏家族利益，不得已遵循母兄命联姻高氏。夫人高氏也算出生云南大族，喜女红能诗文，但是却不善歌舞，不能陪酒附庸风雅解寂寞，更没有眼前的阿盖郡主这般年轻貌美、楚楚动人。因此，梁王与所部宴会上频向段功劝酒时，段功一副心思尽在阿盖郡主身上。此情此景尽收梁王眼里，部下善于察言观色的丞相驴儿此时对着梁王以眼传意，只见梁王捋着胡子思索片刻对着段功微微一笑，指着阿盖郡主说道：“这是小女，今年年芳已逾18，然尚处闺阁中，还未婚配，信苴公觉得适才小女歌舞如何？”

　　自古英雄爱美女，英雄难过美人关，段功也不例外。在家臣杨智一声“主上”提醒下，段功方始敛神，连忙对着梁王施礼道：“王爷，这……”略微思索，接着道：“令嫒……郡主青春美艳，歌如鸾凤鸣，舞似黄莺起，这样的能歌善舞的奇女子世间恐怕真的很难再找出第二个了……”脸上表情不羞不臊极尽倾慕之意。

　　历代梁王过去与大理段氏或多或少因为利益都曾生有嫌隙。梁王这些年与大理第九代总管段光（段功兄长）也曾互相攻伐争夺地盘，互有胜负。大理实乃云南一小隅，可段功两兄弟却能以大理一隅之力与拥有整个云南的他打得有来有回，深为段功的安民保境能力折服。尤其是经过这些日子的战事，也亲眼所睹段功的统军驭将、指挥得当的领军水平。梁王心中暗自思量：“功虽年长，若能收为己用，必得一擎天柱，实不愧为左膀右臂也，何况我已年事已高，若得这等人才为婿，今后他必受制于我，外寇再侵，保境安民再无虞矣。”为感段功援兵收复中庆之功，兑现之前遣使赴羊苴咩城求援承诺，心中已有意为郡主招段功为婿。遂笑吟吟对段功道：“信苴公英雄了得，此番援兵助本王克复中庆，身先士卒，所部杀贼甚众，为感念恩德，本王有意将小女许之将军以永结大理与中庆两地秦晋之好何如？”

　　阿盖郡主美丽多情，从小就仰慕纵横沙场的英雄，看到段功为人谈吐不失南方人的文雅，执杯饮酒豪气云天根本不输北蒙男子。若婚配此等铁汉柔情的夫婿总比它日被父王一时糊涂赐婚蒙古部落哪个粗犷子弟为好，心里也甚是有意倾情段功。听到父王在庆功宴会上当众许婚，一脸欣喜娇羞，坐在席位上羞得直跺脚，对着父王嗔怪道：“父王，您有点醉了，今晚宾朋满座，你当这么多人的面，今后你让女儿怎么见人嘛？”一副姿美娇羞样，斗艳势与牡丹齐，似怒非怒，似羞非羞，却没有一丝扭捏的姿态。只见阿盖郡主手执一空酒杯，旁边的一位随身侍女明珠喜笑颜开，机灵会意连忙近前斟酒，阿盖郡主娇羞着端起酒杯，另一位侍女翡翠抿着小嘴帮搀扶起身，然后走向段功席座之处深鞠一躬，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秋波盈盈地表达了对段功出兵援助父王收复故土的谢意，还连赞段功酒量风度甚是英雄了得。接着执盏手中酒先干为敬一饮而尽，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这般豪气云天的模样完全不输座中蒙古部落男子，真不失为北蒙难得一见的女中豪杰。

　　段功见状，笑吟吟礼貌回了一躬，清楚适才阿盖郡主的一席话并无拒绝许婚与嗔怪之意，反而与座宴会上盛情百般恭维。试想我段功本就在见了郡主之后，深深为她的美丽风范倾心。更想不到阿盖公主似是矜持有意，现在神女有意，襄王岂能无情？如斯明事理识大体、不拘小节的奇女子自己要是错过了，哪天说不定会悔恨终生呢；若是在今晚宴会上这种场合拒绝就太不给面子不近情理了，倒不如成座中众人之美，成我之美。这时的段功喜不自禁，假意推脱一番，见梁王醉酒执拗，于是对着梁王、阿盖郡主诚恳地回道：“承蒙王爷错爱，郡主不弃，我段功说实话也倾情仰慕郡主，若是能娶到郡主这样的高贵女子为妻，今后自当为王爷效死命也。”言罢，与座皆哗然，梁王所部与段功所部皆窃窃私语，各种嫉妒声、赞许声、不悦之声汇集成一条汹涌澎湃的声浪，如同大海翻腾的浪潮，扑面而来。

　　段功家将张希乔瞥了一眼邻座的杨智，欲言却又止，家臣杨智面无表情地怼了他一眼，似乎有心事，又似乎无心理会，醉颜酡红的脸一时也想不清楚梁王此举何意，思忖片刻，冷冷地端起酒杯对着张希乔示意喝酒。这下却把好友张希乔彻底整懵了，张希乔想起前些日子他的堂弟也就是主上的爱将杨胜坚不幸战死于吕阁关，心中不免又是一番黯然神伤，回想起发兵征战前，他们这几位家将、家臣那种“不破楼兰誓不回”的豪情壮志，忆往昔一个个豪情壮志、鲜衣怒马，可如今却有两位不幸客死异乡，马革裹尸，还仍未把遗体迁回大理安葬，一想到这…他也会在这种庆功宴会上顿感无趣。抬眼望去，夕阳从窗外洒入的余晖，内心里暗自实叹人世的短暂与时光的无情，更图添了一份莫名的伤感。

　　丞相驴儿此时也是一脸不悦之色，他原本只是想提醒梁王：段功之意不在宴会，而在乎阿盖郡主身上。如今却始料未及做了这么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大大的蠢事。这样的宴会，主上金口一开，势必难以收回，正兀自郁闷把盏饮酒，不料却一不小心将座中敞开的马奶酒瓶磕翻掉落地面。“砰”的一声金属跌落声转移了宴会上不少人的目光，只见略微黏稠的棕黄色马奶酒如泉涌般很快流得到处都是，散飘出一阵阵浓郁的奶香。这时丞相驴儿连忙起座作揖向众人各种赔礼道歉。梁王府中的一个随侍丫鬟手脚甚是利索地匆忙上前清理现场，另一个丫鬟端着一个盆子帮丞相驴儿新添了一瓶酒水。至此丞相驴儿兀自独饮，和大家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不时地与旁座的怯薛.帖木儿将军交头接耳……

　　这个怯薛.帖木尔来历可一点都不简单，他是蒙古部落开国四杰之一的博尔术将军子孙后裔，一身骑射本领、蛮力摔跤术在梁王军中可以说是勇冠三军，与梁王的护卫将军哈力矢并称梁军的“巴都鲁”，上次红巾流寇攻打中庆路梁王府邸，若非他带几个亲卫力战拖住红巾军首席大将万胜，梁王家眷根本就不可能安全撤离。可能是祖上在元庭皇帝那里不受宠，故而被贬迁到云南一带做了个藩王将军，不过他与哈力矢两人还颇受梁王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