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过黑暗23 以父之名

“我可以叫你汤姆么？”她迅捷的下了定论，似乎是故意将那根受伤手指又放在他眼前晃了晃。“如果我哪天感染死亡了，那你可千万要在葬礼时记住我的名字，埃特娜丽.古特蒂亚，如果记不住，就叫我艾特就可以。”

她低下头对着里德尔认真的说，那种神情不禁让他也有些晃神。“除了你和科尔夫人，也许没有人会真的记得我的名字了，我倒想让这名字被镌刻在历史的一角永不褪色。”她将手帕的一角向着汤姆里德尔展开，虽然部分纹路已经浸染上血渍，但却依然可以辨析出[Eternally]这个单词来。（作者这里neta了读音，好孩子不要学。）

灰色和翠绿色突然与半空中交锋融合，汤姆里德尔也同时听见了埃特娜丽飘渺的声音，似乎带着矢车菊和少许鲜血腥咸味从遥远之处传来，他最后听见了一声极小的叹息声。“所以还是烦请记住这个名字吧汤姆，请把它带到永恒（eternally）中去，不要让它活在短暂繁杂世俗人生中……”

“谁不愿自我永恒，谁不愿著作等身？”里德尔懒洋洋的反问对方，眼睛闲适的微微眯起，秋日温凉的气温混着金苹果和酒水的清香，争先恐后的似乎要钻进他的头脑里，把那小块地方搞的翻天覆地，让他陷入狂乱的迷醉中。

“谁不愿自我永恒，让自己陷入鲜花赞誉中，谁愿自己生来便是平凡人，谁想理想和现实发出激烈交锋，而自我却在这交融中被溶蚀？”他将尚且幼小的身体前倾，面对女孩那对急速缩小的深色瞳孔。

“你说，你愿意成为这时代中资本的踏脚板，而自己却在那一次一次的重压之下让自己陷入污泥之中，成为那腐朽干瘪尸骸枯骨？”里德尔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狰狞，但只要他一想到这件事，就害怕到浑身发抖，他便想大闹一通，不公到想把周身的人全部杀掉，他不能够接受自己将来被抛尸荒野的凄凉结局。

“我很抱歉，汤姆，我真的很抱歉。”埃特丽娜似乎是想学着里德尔的样子干脆的一坐，却又在坐上床的那刻犹疑了，于是直接让自己坐在地上，孤神吮吸着伤口溢出来的鲜血。

“我不是书籍，香槟，茶和骨瓷的化身，汤姆我很抱歉，我并不勇敢，我也不是那挑战者的化身，我让你恐怕失望了吧？”她似是担心那翠绿的颜色倾入无神的灰色当中，搅得它不曾安宁，于是将眼睛转向老旧的木质地板上，让绿色倒映在那黯淡的栗色上。

“我很平凡，我甘愿与承担一切责任。”她颤栗的开了口，但那眼瞳的深处却似乎要燃起可供席卷一切的刺目鲜红大火，它从遥远且原始的茹毛饮血时代穿过来，借助那普罗米修斯的青绿色茴香枝杆重新燃起那慑人的活力。“但我决不会放任我自己成为那可悲的牺牲品，成为一具野外无人认领枯骨。”

她对着里德尔露出了一个尚且勉强的笑容。“我倒觉得，你这个孩子是来照看我的，成熟到我都不相信你是四岁稚童的地步，相比起来，我倒是那个年岁尚小的那个。”

她将手轻捧到嘴边，发出吃吃轻笑。“我还是想不通，为何这个地方如同垃圾堆一般脏乱无用，政府，官员，似乎是他们不喜欢什么这里就会多出什么的累累尸骨，而那些政治掮客却只需要拍拍手上沾到的灰尘，继续光明磊落，他们至少应该像他们表露给大众的那般光明磊落，将所谓‘民主’延续下去，即便是平民窟处。”

“很简单。”里德尔轻道，将还未生出茧壳的手向着空中伸出，它苍白弱小，还未像后来那样带有伤疤，抑或是变得拉长起来，似修长骨手那般可怖。阳光洒在这只手上，将它分出两面，被阳光普照的地域，和被阴影笼罩的区块。

他认真的对着埃特娜丽说，语气学着教训小孩的护工那般，其中也有自鸣得意的小心思存在。“就如同我的手那般，世界也因此而被分割开来，只要有阳光普照面一日，就会有阴影面继续存在。”

说到这里他有在想埃特娜丽的身世一般，眼神凌厉的瞪了过来，锋利似乎能剐掉人身上的那层薄皮露出本真。他的那只手高高举起，如同审判女神所举的利剑，如同悬在达官显贵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在反射光线处闪出锐色的锋芒。

“我便是天生生活与阴影之中的腐蛆，靠着面包残渣苟且偷生，但只有我存在一天，我的存在便彰显着社会的不公和可笑的政治依旧。”他真心的笑了，为了对一个能听懂这话的人而笑。

孤儿院的孩子从未思考过这层，他们将自己自贱进尘土之中，坐在脏污腐朽之中麻木看着上方的光辉，仿佛它们将是他们永不能触及到的部分，而大人们却只是安照他们被安排上的轨迹行动，面对里德尔这种想法，似乎是感到忤逆规则一般的恐惧和慌张，到后来非要把它掐灭在襁褓之中一样。

埃特娜丽似乎领会到了他话里的一些话，只是用那双眼淡淡的看着他，与他相对而视了些许 ，又似乎有思想的短暂光芒与他们之中划过，而他们共同的捕捉到了它又默契的不再提起。“那——今后我们该怎么办？”她很大声的促狭的开了口，似乎是非要掩饰着些许话中的心虚。

“活着呗，还能怎么办？”里德尔随意的拿起被摆放在柜子之上的书看了起来，但是双眼依旧从缝隙之中偷瞟对方。“你真的要和我同睡一张床？”他状似无意的提起这个话题。他清楚被幼小的照看人是要和照看者同睡一张床，也方便处理突发事故。

“看起来是这样的，科尔夫人没有给我安排其他的床铺……可能还要和你共用一个柜子，会不会侵占到你的私人空间？”她局促的瞟了一眼那个不显大的柜子问。

“他们是怎么安排的就怎么做就好。”里德尔翻了一页随便应道，上面写道：父亲恰逢其时的死亡，可以使我们保持对他的敬意并以最真挚的感情怀念他，又不致在摆脱他的影响时受到道德理念和犯罪感的困扰，犹如食物变质可以使我们心安理得地倒掉它，不必勉强硬撑着吃下去以免担上个浪费的罪名。[取自《动物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