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是美好的,可是顾青菀现在一心只想着如何逃避进宫,却忽略了,倘使顾青蘅真能被帝王垂青,一朝封后,那她就更无可能成为晋王妃了。
——为了宗室与世族的平衡。
当然,此为后话了,现在暂且不提。
晋王与众贵女寥寥寒暄几句,便独自一人进了暖阁,碍于矜持,她们也不好意思再跟着进去,只能一个个伸长了脖颈,可惜暖阁门扉紧阖,无从窥探。
萧辞珩踱步至案几前,残存的酒液盛在杯盏中,他端起轻嗅,果然是寻常人沾之即倒的千日醉。
不过——
男人眸光微暗,他端起酒盏,不带丝毫犹豫地朝少年面容上一泼。
冰凉粘腻的水渍沿着散乱鬓发,一点点沿着面庞滑落,沈迟昭双颊残红尽褪,眼睑略掀,一派清明之色,哪还有半分醉意。
“可惜,什么都瞒不过表哥。”他自嘲扬唇,胡乱抹了把脸上的酒液。
“阿昭,我只是记得,你千杯不醉。”萧辞珩将酒盏放入他掌心,眸光里隐隐有失望的叹息。
他太了解沈迟昭了,他们虽为表亲,可相处时日,远胜那些个亲兄弟。
萧辞珩幼时,独占帝宠,其余兄弟嫉羡,从未与他真心亲近过,而他一心敬仰的大皇兄,对自己更是屡下杀手。
只有沈迟昭,像个小跟屁虫似的,缠着自己,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捧着给他,天天表哥表哥的喊着,再冰冷的心肠,也该被他捂热了。
更何况,本就是两个孤独的灵魂。
“对啊,我都忘了自己怎么样喝不会醉。”沈迟昭很少会露出这样迷茫怅惘的神色,他一贯灿烂恣意,呼朋引伴的,从来不需要为任何事忧愁。
“可我此刻倒宁愿一醉方休。”
“醉了之后呢,就可以任性妄为,污了人家姑娘清白么?”萧辞珩一针见血,戳破少年隐秘的情思。
“还是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借由自己酒后失了分寸,顺理成章的迎娶她吗?”
沈迟昭的面色一寸寸苍白下来,本能地辩白道:“我……我没有真要对她失了分寸,我就是一时冲动——”
下意识便将酒杯递了出去,后知后觉才回过味来,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深夜醉酒……是多么惹人遐思的字眼。
“冲动?”萧辞珩轻笑一声,“阿昭,我今日才发觉,往日纵容竟将你养成了这等天真莽直的性子,是我的错。”
“要么彻底占有,要么干脆放下,可你偏偏,哪一个都没有做到。今夜之事,你若真将其闹大,传入姨母耳中,你猜她会怎么做?”
沈迟昭不愿面对的种种清醒的现实,全被眼前人一一揭露,他喉头梗塞,“阿娘会用尽手段,除掉她。”
“可是,就算没有我这一出,待阿娘回京,她还是会出手的。”
因为,她是顾逢舟的女儿。
“所以,其实阿昭是想加速她的死亡喽?”
镇北王妃如今陪太皇太后在崇明寺祈福,尚未归京。
可如果事关沈迟昭婚事,这两尊大佛,怕是都要归心似箭,日夜兼程。
“我不知道,表哥。”沈迟昭身形踉跄,扶着榻檐缓缓起身,足腿间传来迟滞的酥麻感,“但至少此刻,我没想过要她死。”
萧辞珩幽幽叹息一声,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得逞的意味,替他抹去衣襟处沾染的酒渍,“你放心,只要你不胡来,表哥向你保证,今夜之事不会有一个字泄露出去。”
阿昭还是太年轻心软了些,明明有个分外简单直接的方法,可以彻底占有心悦之人。
她与他之间最大的阻碍,是隔着世仇的身份。
那么,只要杀死这个身份,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么?反正顾大小姐听上去只是名头好听而已,内里实际上与孤女又有何异?
要达成这一点,对沈迟昭而言,不难。
对萧辞珩来说,更是轻而易举。
若真是两情相悦,他自然愿意帮阿昭促成。
可惜,是阿昭一个人的单相思。人家小姑娘野心大着呢——
她是要当皇后的。
与阿昭,实非良配。
还是让她去祸害萧辞弋比较好。
(作话:男人,请记住你现在傲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