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暄和园

“世子爷，大小姐，前面就是筵席处了，奴才就不打扰了。”领路的小厮行礼告退后，一溜烟儿就没了影儿。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也不知这次又是哪个倒霉蛋，被世子爷盯上了。

　　筵席设在暄和园，再穿过回廊便到了，廊下流水迢迢，两岸细柳依依，碧波粼粼间，浮光跃金，霎是夺目。

　　而园中梨木万千，皓白如雪，远远望去，如一抹抹无瑕的云，当真是雅致，倒符合江疏月这人一贯的作派。

　　“妹妹愣着作甚？”沈迟昭不解歪头，一个破园子罢了，有必要盯这么长时间吗？

　　不过想起她一介孤女，客居临安，自然不会有什么机会外出瞧瞧。

　　念及此，沈迟昭语气减了些阴阳怪气了，真心提了一嘴：“你若真喜欢逛园子，那盛京城内，当属大长公主名下的玉林园誉为绝胜，来日有机会领你去瞧瞧。”

　　“玉林园？”倒是没想到会从沈迟昭口中听见如此熟悉的几个字眼，顾青蘅眸底极快闪过一缕怨色，裹挟着浓重的讥讽之意。

　　好在她极善掩饰，再抬眼，满目俱是好奇之色，“既是绝胜，那定有独特之处了。”

　　“独特算不上吧，园中有株百年绿梅，形态孤绝，未经修剪，还堪堪入眼。”

　　闻言，顾青蘅唇角略微抽搐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这人提及玉林园，究竟是为了褒还是贬。

　　在金尊玉贵的世子爷眼底，太抵天下风光，皆不过尔尔。

　　不过，一提及玉林园，顾青蘅就会回想起前世那人种种虚伪作呕的情深之举，连带着满园春光，都叫人生厌乏味了起来，便忍不住吐露一句附和之语。

　　“世之园林，再怎么巧夺天工，也是人为雕琢而成，免不了透着些匠气，美得大同小异。”

　　此句一出，顾青蘅感觉到有一股极灼热的视线，牢牢锁定着自己。

　　她疑惑抬眼，正撞上少年溢满惊异的，又压抑着些许遗憾的复杂眸光，“若你不是……”

　　余下细碎的呢喃，被风隐没。

　　若她不姓顾，沈迟昭闻此言，怕是会当即仰首大笑，将其引为知己，信马由缰，画舫听雨，享尽人间快意之事。

　　偏偏——

　　“阿昭，她是你此生，注定不可亲近之人。”表哥当时的劝诫，言犹在耳。

　　沈迟昭面色骤寒，唇畔弧度仿佛又回到了先前的玩味与轻挑，“表妹且去赴宴吧，我就不奉陪了。”

　　他利落转身，廊边柳枝低垂，似是挽留，但落在顾青蘅眼底，她竟莫名品出了一股子落荒而逃的意味。

　　不是，她一开始也没说要他陪同赴宴什么的吧？

　　这位沈世子，脾性还真是，处处都透着矛盾与古怪。

　　说他聪明吧，前世又死的那样惨烈。

　　说他不聪明吧，行事又总让人琢磨不透。

　　“小姐，沈世子会不会是，心……心悦小姐你呀？”待沈迟昭走远，一旁默默随侍在两人身后的杜若，才凑近顾青蘅身旁，小声低语了一句。

　　“怎么可能？”顾青蘅抬手，弹了下小丫鬟的脑门，“你这丫头，待会儿回府，我定要命人将你偷藏的那些个话本子全烧了！”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情深义重，至死不渝的爱情故事？

　　这种事情，栽倒一次，就已经让她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了。

　　她若再重蹈一次前世覆辙，只怕老天都要降下天雷，骂她蠢钝如猪。

　　“行了，替我瞧瞧，衣裳发饰可有凌乱错漏之处？”顾青蘅没忘了，今日的重头戏，是江疏月——

　　是她们的重逢，亦是她们的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