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鸟

陈平安走后，张正和罗森还在原地。

　　“你刚才是不是在故意吓她？”

　　罗森抬起眼皮看张正：“是。怎么了，你心疼人家？”

　　那戏谑的语气很难不让张正立刻反驳，“我没有——哎，不是，我是觉得，你这样一上来就给她那么大压力，要是不小心吓出个三长两短，或者她撂担子不干，毛督察那边是要来问罪的。”

　　“三长两短？我看未必。”他轻笑，“你见她刚才有过一点退缩吗？”

　　他拿起那本《飞鸟集》，上面的烫金字依旧闪着光。

　　“我觉得你把她想得太简单了点，鸟儿初次展翅飞翔前，大家都会以为，那只是一只——不能离巢雏鸟。”

　　陈平安这人有点意思，第一次来停尸房见这个阵仗后还谈笑风生的已是少有，可更值得深究的，她在外头模样柔弱单薄，和普通娇娇女儿家表现无异，可进了巡捕房，就有外强中干之势。

　　哪种是装出来的，显而易见。

　　她同他分析死者种种迹象的时候，推理合理，思维清晰，倒是聪明。

　　可她若真聪明，今天就该装作害怕。

　　其中的蹊跷，如今还没得其关键，敌友未知，不能轻举妄动。

　　她进巡捕房……

　　真的只是求个历练？

　　……

　　那天晚上。

　　罗森收到一段来自南京文学会的电报。

“今君扎根上海滩 三五年内 学风兴起 必有用君之地 万望珍重 保住自身 待令而动”

　　他不待沉思，片刻回道。

　　“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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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杨鹏邀陈平安一起吃晚饭，她又给婉拒了。

　　真有事。

　　她得去沈家看看她吉祥师姐。

　　只是拒绝杨鹏的同时，陈平安想到自己还欠罗森一顿饭，也不知道哪天提上日程。

　　但当务之急是去沈家给自己温柔善良的师姐撑腰。

　　真是不知道这么多年，她这样的恋爱脑贤妻是怎么在沈家过的……

　　陈平安想着把表面功夫做起来，带了礼物去，且做好一进沈家就被气的打算，但显然她打算少了。

　　那苟吉祥的小姑子沈小仙看见陈平安坐下就没好脸色，鄙夷道：“苟吉祥的师妹能是什么文化人？穿得人模狗样，真不知道是从哪弄来的这身高档货。”

　　陈平安差点没控制住把白眼翻出来。

　　索性苟吉祥的婆婆不在厅前，她不用顾忌她老人家。

　　“我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又和师姐有什么关系？”

　　她学起宴会上见过的高傲贵小姐的架子，拿出了十成十的傲慢：“我是喝过洋墨水的，你要说什么学历的，怎么也高不过我，就别和我做比较了。我师姐虽是初小，可她上可轻功掷镖，下兼柴米油盐，不做一代女侠，嫁了你们沈家做个家庭主妇已然是大大的委屈，她这样孝顺恭谨，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也说不过去吧？好意思说我师姐肚子不争气，也不看看是不是师姐夫没能耐……你一张嘴就不分青红皂白瞎说一通，娇气刁蛮，简直小家子气！”

　　苟吉祥拽着陈平安连忙小声叫她别说话了，沈小仙咬牙切齿，满脸涨红。

　　要说娇气刁蛮，明明陈平安看着更像！

　　陈平安扬着嘲讽的嘴角又刺挠她两句，才和苟吉祥去她房间私聊。

　　苟吉祥拍着她的手背，温声细语：“何须跟她计较……她就是这样……有些说话不饶人。”

　　陈平安撇嘴：“她就是这样天天欺负你的？说话太难听了，很难忍住不怼几句。”

　　苟吉祥抚摸她的头发：“这么多年，不也都过来了嘛。而且，我和你说啊，再过半个月，就是我和我墨初的结婚十周年纪念日，我还是希望，小仙可以给我们一点祝福的话……”

　　陈平安表情复杂，“对不起师姐……我这么一闹，估计不成了。”

　　苟吉祥摇头，安抚她，“没事的，毕竟说到底，结婚纪念日是我和墨初两个人的事，我们自己庆祝就好啦。”

　　陈平安听了只想摇头叹气。

　　随她去吧，看来过不了多久，她和毛儒毅就要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