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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14)

濒临死亡处

  事实上他们不知道,触发了死亡条件的有五个人,只是许清再一次活了下来。

  许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触发死亡条件是由于老白和星星,如果说今天老白或者星星中活了一个,他都会把九成以上的怀疑放在他身上,可偏偏这两个人都死了!难道是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别发呆了。"许淮伸手拍了许清一下,眨眨眼示意许淮餐盘里的肉,“不吃我又要帮你代劳了。”

  “你休想!”许清恶狠狠地瞪了许淮一眼,母鸡护食儿似的伸手拦在自己的餐盘和许淮之间,然后张大嘴巴咬了一口肉,那副警惕的小模样看得许淮直乐。

  吃完午饭,许淮又把许清叫到自己的房间里,然后道,“哎,别怪我没提醒你,回去以后不要光把时间浪费在查人查信息上,多陪陪家人吧,时间不多。”

  许清一怔,明白许淮的意思,只是……“我的家人已经过世了。"

  许淮的身体明显震了一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贫瘠的语言道,“抱歉,节哀。”

  “没事。”许清扯出一个笑容,“好几年了,我都习惯了。”

  其实没有,空荡荡的房间里,再也没有一个身影白天还狠狠地呵斥了你,半夜便悄无声息地为你盖上踢掉的被子。再也没有一个身影嘴上说着我没你这样的孩子,转身却连夜跨越了大半个省为你找关系、帮你解决麻烦。

  他再也没机会肆意地扑在一个柔软的怀抱中,任他撒娇、抱怨、痛哭流涕、狼狈至极,怀抱的主人也绝不会将他推开。像一条濒死的鱼,渴望喝到水的鱼。

  许淮的话题就这样终止了,他见许清始终心不在焉,便叹口气,捏捏许清的脸蛋儿,调笑道,"成了,回去吧,反正明天也要放假了,今晚好好睡一觉。”

  许清心烦道,“睡什么啊,谁知道还会不会有鬼来敲门!"

  许淮笑得肆意,“谁让我们家许清抢手呢。”

  从许淮房间出来以后,许清想了想,又去敲了小光的门,小光的状态似乎很不好,眼角挂着浓浓的疲惫,看到许清略显意外,“许清,有什么事吗?”

  “你……"许清想起他在阡阡鬼世界里经历的事情,尽管那个世界是根据阡阡的记忆虚构的,他也是替换了某个室友的身份,不过其他人的性格应当是绝对还原的。

  从世界出来以后,许清如何也想不通,小光当时也是非常焦心师姐的,为何也会来到这里?而且发生了那样的事,他来到这里以后为什么还是跟星星那样要好?最后一点一点....….星星的死,跟小光有关系吗?

  小光疑惑地看着他,饶是他情商智商双高,也猜不到许清居然在触发了阡阡死亡条件的情况下,又活过了一晚,甚至在阡阡的鬼世界中看到了他与星星、阡阡的纠葛。

  “我想问问你,为什么先后对星星的态度差别那么大。"许清回想小光也算帮过他,干脆开门见山地抛出第一个问题,其实他最想知道的,是小光为何会被审判系统拉进来,他的对应鬼是谁,不过许清就算再傻也明白这个是不可能问出来的。

  小光低了低目光,陷入沉默。

  许清飞速地越过小光的肩膀,往墙面上扫了一眼,然后赶紧收回目光。匆匆一瞥,他只看到了画像上黄乎乎的一团,更何况画像还是抽象画,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线索,搞得许清郁闷不已。

  “你要是实在不方便……”就算了。许清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小光道,“告诉你也没什么。”

  嗯?有戏。

  许清竖起了耳朵,就听小光压低声音道,“就在那几天,我发现星星有问题。”

  许清心中一凛,“什么意思?”

  “他很古怪,无意中说出了一件他本不该知道的事,虽然最后圆了回去,而且圆得天衣无缝,但我依然觉得有问题。"小光蹙着眉道,“我跟星星是大学室友,彼此之间非常熟稔,从那次说漏嘴以后,我有心观察了一下,这个星星的一些小动作,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这一晚,许清没怎么睡好。

  坦白讲,这应该是他第一个没有鬼骚扰追杀的夜晚--如果突然出现在他被窝里吓他一跳的苗苗不算的话,但不知为何,小光白天说的那句话反复在许清的脑海里出现,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这是小光的原话。

  如果星星不是星星,他又会是谁呢?现在星星突然死了,一切线索戛然而止,那么现在还活着的二十九个玩家中,会不会已经有人不是“自己”了呢?

  没人能给许清答案。

  “你在想什么?”苗苗又突兀地出现在黑暗中,甜甜的声音带着某种凉意,“唔,差点儿忘了,又到了我要被关起来的时候,你是在高兴吧?”

  许清飞快地捕捉到“关起来”这个词,刚刚酝酿出的一丝睡意瞬间消失,他倏地从床上翻下来,盯着苗苗道,"你是说,明天你会被关起来?”

  "不只是我。”苗苗不客气地爬上南南的床,“小姐姐和小妹妹们也都会关起来,关到另一个空间。"

  “怎么会?”许清装作不经意道,“这个审判系统不就是在帮你们复仇么?那它又为什么会禁锢你们呢?”

  苗苗猛地回头,双眸锁住许清的眼睛,把许清吓了一个激灵,然后嘻嘻地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呀,等我复完仇就告诉你,怎么样?"

  复完仇……你的仇人不就是我么?你乐意说,我也得有命听啊!

  许清长出一口气,松掉力气仰躺到床上,彻底打消了从苗苗嘴里套话的念头-这里的鬼无论年龄大小,都不好糊弄。

  苗苗不知什么时候又消失了,房间重归沉寂,只能听见许清浅浅的呼吸声,许清闭上眼,睡意随着安静的思维慢慢蒸腾,他的呼吸渐渐变深.....

  “在雨中疯狂地追逐,是曾经不懂的领悟,听你说爱就……”熟悉的手机闹钟铃声将许清从睡梦中唤醒,许清试图睁开眼,却发现眼皮似被千钧重的东西压着,艰难无比。

  “嗯……”他忍不住憋气挣扎,刹那间,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他一下子坐起来,呼呼地喘息,额上沁满了汗水,大脑仿佛破开混沌重归清明。

  屋里并不安静,许清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对的电视机仍在运作,连频道都是原来的一只不过从晚间新闻变成了早间新闻,而且是重播。

  “迄今为止,我省已经发现了三例‘冷冻型植物人’,据专家研究表明,‘冷冻型植物人’即使昏迷超过一个月,身体机能也不会下降,各项指标均在正常值范围内,实在是一种奇异的现象。我们特地请到了C城第一医院神经科主任郝先生为大家详细地解说……”

  许清停下了伸向遥控器的手,目光定格在电视机上,那张在访谈室侃侃而谈的脸,是许清曾经最熟悉的人之一。

  老郝,许清母亲生前的得意门生,似乎还进入了许清母亲的研发团队,负责大脑思维实体化、脑电波处理这方面,是个当今社会不可多得的人才。

  当初母亲把他领回家来的时候,老郝端的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可惜人面兽心,无论外表多么冠冕堂皇,骨子里也已经腐烂恶臭。

  老郝当年二十岁,却对来许清家玩耍、年仅十岁的苗苗产生绮念,与苗苗独处的时候动手动脚,被许清母亲发现以后痛骂一顿,遂逐出了研发团队。

  从那以后,许清就失去了老郝的消息,没想到老郝现在居然已经是C城最大的医院的主任了!

  许清不禁摇摇头,这年头,还真是什么人渣都能充点心摆到橱窗里--就不怕咬着咯牙么?

  “经过数月的研究,我们发现,‘冷冻型植物人’的脑电波异常活跃,目前只有一位患者被唤醒,但遗憾的是,他刚醒来,就选择了从四楼跳下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老郝的嘴巴一张一合,唇角带笑,衣冠楚楚。

  许清看不下去了,抓过遥控器摁掉开关。

  阳光从窗外照进客厅,将白色的艺术花瓶映出暖色,许清紧走几步,让自己的身体沐浴到阳光下,从皮肤传递进大脑的温暖让他的心落到实处-他真的回来了。

  这里的阳光不是单纯惨白的光亮,而是有温度、有颜色的暖光。

  但是想到许淮的提醒,许清抿抿唇,神情黯淡下来。

  他仅仅只有一日的时间。

  最残忍的事情不是得不到,也不是得到以后的失去,而是失去以后,给你重新拥有的希望,却再一次残忍地剥离。

  时间不多,许清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拨通了一串很久不用的号码,在等待对方接通的短暂时间中,许清却无比焦灼。

  千万别换号码,千万别换啊!

  许是上帝听见了许清的祈祷,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对面喂了一声,声音沙哑,含着浓重的悲伤和疲惫。

  许清放下手机,手指无意识地攥紧,眼睛失去焦点。

  走了,真的走了,难道在审判世界的“鬼”们,在现实生活中都无一例外地过世了吗?

  对应鬼的死亡应该都与玩家有直接联系,但苗苗的死亡,许清却是一无所知,还有,为什么审判世界里的苗苗是幼年的形态呢?

  许清试图深入调查,可是他的时间太少了,而再回到审判世界,要等足足一个月才有再一次回来的机会。

  到时候,自己是不是活着,还都是未知数。

  这样想着,许清沮丧地捂住脸,仰倒在沙发上,仿佛一条咸鱼。

  反正查也查不出来,干脆就像许淮说的,就把这一天当做假期好了!吃喝玩乐全来一遍!死也要做一个乐死鬼!

  半个小时后,许清坐在C城五星级大酒店的靠窗位置,面前摆了三道他平日里根本不舍得吃的珍馐美味,搓搓手,大吃特吃。

  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仅仅通话五秒,许清就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一一由于连续旷工多日,且失去联系,他已经被解雇了。

  “您好,我是苗苗的同学,请问苗苗最近的情况怎么样?”

  对面突然陷入了沉寂。

  如果不是许清没听到嘟嘟的挂断声,他会以为对面已经没人了。

  “苗苗她在四天前……去了。”

  许清的呼吸一窒,声音拔高,“怎、怎么会?是意外吗?”

  “是意外。”对方叹口气,无意再与许清多说,“抱歉,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没法详说了。”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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