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5）

　　许清注目的时间长了一些，登时引起领班警告的一瞥，领班在暗处冲许清做了个威胁的手势，意思是不准乱看。

　　除了许清以外，其他九个人都像眼瞎耳聋的残疾，对天台上的事情毫无反应。随着酒桶落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被关在玻璃缸中的女孩声音越来越虚弱，最后一丝声息也没有了。

　　许清心中对这些人充满了敌意，虽然被领班警告，还是第二次将余光投了过去，穿着碎花裙的男生仍蜷缩在那儿，仰着头，双眼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快走。”身边的同事用力地掐了一下失神的许清，压低声音道，“这种事不是我们该管的，老老实实拿钱就好了。”

　　许清被同事拽着进了电梯，电梯门关闭后，原本噤若寒蝉的服务生们双眼放光地讨论起来，"我的天，有钱人就是大手笔，地上的玫瑰花是EXPEN庄园的，就这么不要钱地洒在地上!这和撒钞票有什么区别?”

　　“嘿嘿，咱们那个命就不想了，反正伺候完今天这位大佬，我们能拿到相当于一年工资的封口费!”另一位服务生目光灼灼道。

　　在一千人兴奋的氛围中，许清却低着头沉默不言，他的手指搅动着衣服的侧缘，眸子中透着烦躁和不安，频频抬头往上方眺望，然而又怎么可能看得到呢?

　　他坐在休息间的板凳上，频繁地起身又坐下，过了一会儿，他拿起水杯，咕咚咕咚灌了满满一大杯凉水，这阵势像要去搞个大的。

　　“哎，许清，去哪儿?”同事喜气洋洋地喊住他，“快去领班那儿拿奖金啊!”

　　许清的脚步顿了顿，撇过去看了那位同事一眼，"好，我等会儿就去。”说完便匆匆离开，他知道自己不能耽搁，那位同事疑惑地看着许清的背影，咕哝了句，真奇怪，居然有人对钱都不热络的。

　　看着电梯的数字一节一节上升，许清的腿抖得越来越厉害，不是害怕，是兴奋，如果是其他人一定会想将指向天台的按键取消，回到一层，拿到属于自己丰厚的奖金，然后相安无事地工作，这才是对的，没有人有义务冒着生命危险去救那个女孩--

　　碎花裙男生绝望而祈求的目光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的善良和恐惧被捆绑，同时挂在天平的两端，一端升起一端就要堕下，而堕下后便是粉身碎骨的深渊。有些人在抉择的时候会想很多，利与弊、善与恶的斗殴和纠缠，而有的人则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只凭人性的本能。

　　因此，当南南从混沌的大脑抽出清明的思维的时候，他已经踏出了电梯的门，来到了天台。

　　脚下踩着的是据闻千元一朵的玫瑰花瓣，浓郁的香气侵占了许清的嗅觉，但许清不仅不觉得醉人，反而有些反胃，他强压下翻搅的呕吐欲望，握紧手中的小刀，悄悄往里走了几步。

　　万幸那位客人大概是个孤僻的性格，并没有带太多的护卫在天台看守，只有两名保镖一左一右跟在他身侧，而天台上摆放的装饰物成功地遮盖了许清的身影，让许清可以猫着腰观察，当然，也给了许清后悔的机会。

　　可以说，如果要是许清胆小，他现在就选择走。

　　人在恐惧面前，善良会被击得粉碎，属于恐惧的那一端将善良狠狠地拍晕，自身飞速地上升，不顾另一端笔直地坠落。

　　那个男生依然被困在玻璃缸内，身上的束缚被取下，但这并没有什么作用，对方只是觉得无声的猎物无趣而已。他挣扎、尖叫、求饶，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自己也只能承受对方肆意的玩弄和折磨，他所能做的，也仅仅是从哭叫变成恶毒的咒骂。

　　"啧，没意思。”见男孩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那名客人失去了兴味儿，冲两名健硕的保镖动了动下巴，两名保镖瞬间意会了主人的意思，抬起放在一旁的玻璃缸的顶盖，将敞口的玻璃缸盖上，只留了中央直径半米的圆洞。

　　而罗身的男孩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确切地说，他已经明白自己不会得救，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不予理睬。但他低估了人性的残忍和人命的廉价。

　　当保镖开始一桶一桶地将红酒从圆洞中往玻璃缸中灌的时候，全身被红色淋湿的男孩终于重新惊恐起来，他疯狂地拍打着玻璃，却只能透过玻璃，对上不慌不忙抿着红酒笑盈盈的男人享受的目光--他喜欢看男人的挣扎和绝望，甚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精心寻找着合适的角度，为男孩拍照，一边拍一边喃喃，“真美，等最后那一刻，一定是你人生最美的定格。”如果不是还有保镖在，保持自己的风度，已经对男孩做出因当的事了。

　　许清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磨了磨后槽牙，轻笑的推门进去。

　　不管男孩多么用力地拍打，红酒还是无情地没过他的脚踝、膝盖、没过他的腰际、胸口，然后缓缓上升到脖颈。

　　显然屋外的保镖注意到了许清，接二连三的向许清发起攻击，还有的拿出手枪准备对准许清胸口。

　　许清早已预料到，反手握住小刀丢向了灯，爆炸的声音传来，保镖一愣，看不见对方也不敢开枪。就在保镖愣神中，许清上前飞快的掐住其中保镖的脖子，是他发不出声，又反手抢过了枪，对准其他保镖扫射，子弹次穿心脏，美丽的鲜血炸开，肉体倒在了地上。

　　而这种残忍的死亡方式，谁又敢无畏的面对?

　　许清转身，按下了电梯的按键，电梯门慢慢打开，他抬脚刚要踏入电梯，天台上，一声响彻夜空的嘶哑尖叫在许清的耳膜炸开。

　　“你们都会遭到报应的!"

　　玻璃缸已经被红酒灌满，男孩挣扎着从圆洞中探出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双目血红，脸上沾满了红色的液体，就像覆盖血水一般狰狞。

　　“哦?"客人示意保镖停手，笑眯眯地凑上前去，抽抽鼻子，闻到空气中浓郁的酒香，"真好闻。”他道，“玫瑰与红酒，美丽与血色，再完美不过的搭配。”

　　话毕，他举起手机，将镜头对准男孩的脸，唇间吐出温柔的话语，“准备好POSE啊，美丽的先生。”说完，一名保镖走上前，一把将男孩的头摁进了玻璃缸，另一个人准备好了圆形的玻璃盖，扣在圆洞上，严丝合缝。

　　一切挣扎和痛苦都被封禁在血色的玻璃缸内，只能隐约看到抽搐的人影在玻璃缸内疯狂地顶撞着头顶的封盖，却由于两名保镖的压制而无用。

　　客人死死地盯着手机中动态的画面，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

　　就在这个时候，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使他侧目，但还没等他看清人影，来者便抱起一个硕大的酒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了玻璃缸的一面。随着巨大的“咔嚓”声，那面玻璃应声碎裂，红色的酒水哗啦一下涌出来，推得许清踉跄了一下。

　　男孩剧烈地咳嗽着，四肢瘫软，许清刚要冲过去拉他起来，身体就被保镖一左一右钳制住，摁倒在地。

　　后脑勺被硬掌死死地扣住，脸颊挤在地面上扭曲变形，馥郁的玫瑰香一股一股地往鼻孔里钻，入目全是红色。

　　“啪啪啪。”清脆又寂寥的掌声在天台回荡，客人慢慢走过来，在许清脸前蹲下，伸手掐住许清的下巴，许清闷哼一声，下巴被客人的指甲硬抠出两条伤缝，血液顺着客人的指尖流淌下来。

　　“多戏剧的情节。”客人理了理自己纯白无瑕的衬衫，与狼狈的许清形成鲜明的对

　　比，“英雄救美。”说着，他转头看向碎花裙男孩，“接下来还会有什么精彩的节目呢?"

　　许清的大脑抽疼，他望向那边挣扎着起身的男孩，无声地张口，快走。

　　男孩却站起来，慢慢地往许清这里走，他的碎花裙全部被血色液体浸透，黑色的发湿淋淋地披在额前，保镖站起身，拽住男孩的乌发，男孩却不知疼痛一般，笑着一步一步贴近许清。

　　恍惚间，许清觉得这个笑容如此熟悉。

　　在男孩的指尖碰触到他额头的那一刻，许清的视线黑了下去，意识全无。

　　当-当一当....…

　　沉闷的钟声唤醒了许清的意识，他缓缓睁开眼睛，见证了窗外的天空一层一层褪去黑色，重归雾蒙蒙的白的过程。

　　许清浑身像被水洗了一般，汗水甚至将他枕着的枕头和身下的压着的床单都浸出湿印来，他揉了揉太阳穴，那个怪异的关于自己变成了酒店服务生的梦清晰地灌入脑海，望着地板上的红酒印记，他知道这是真实的，许清慢慢站起了身，突然发现桌子上摆着一张暗棕色的卡片，四周用金色刻着花印，上面写着㗀㗀。

　　【幽幽…】许清喃喃的念了出来，眼前一片白光闪过，许清被带到了花园，四周都是玫瑰，里面却有一架秋千。穿着洛丽塔的男生坐在上面轻轻摇着。

　　【我㗀㗀愿意与许清缔结契约，若有一方起杀意，永生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