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团没有在陵州多待,锦荼一口气给杨盈出了半个月的策论题,自然也是知道半夜使团里来来去去,去去来来的身影。
只不过依着锦荼不爱管闲事的性子,从不曾将这些说破,至于钱昭的怀疑,必定是要有这一遭的,这是使团全心全意接受任如意的最后一步,锦荼不能将它蝴蝶掉。
却可以将对她的伤害降低,至少她能保证于十三不会参与到这场内部围杀中去。
在宁远舟的部署下,使团和商队彻底分成了两个队伍,宁远舟将于十三个钱昭拨到使团中贴身护卫,孙朗本来就是使团中的,宁远舟自己则带着元禄领着商队。
因为马上要到安国了,锦荼将自己的身份完善了一下,对外就说是皇后派来协助加监视礼王的女官,因为在天星峡伤了脚,只能暂时坐轮椅,锦玉暂时丢给影七放在商队中。
“一会儿交通关文牒之时,殿下会与安国官员第一次相朝,一定要多加提点。”
宁远舟不放心的叮嘱任如意,任如意微微点头,宁远舟接着又对锦荼说,“你往殿下和任如意身后藏一点,别让安国太注意你。”
“你放心吧,这伤可不是假的。”
宁远舟看看锦荼夹着木板的腿眼神很复杂,这个女人对自己是真的狠,就为了藏自己的肚子,居然能够眼都不眨一下就将自己的小腿脱臼。
锦荼又等着宁远舟别扭的关心了任如意两句,才被任如意推着轮椅往马车去。
锦荼坐在马车上听着外边梧国的将士对礼王的祝愿。
“殿下一路珍重!早日平安归来!”
杨盈撩开帘子,一边挥手,一边道谢。
直到走出驻守范围,杨盈才收回头,“如意姐,锦荼姐,此去孤会竭尽全力!”
任如意拍拍她的手,杨盈已经学了七八天锦荼给的书了,她知道她的背后要保护的不止是朝堂上的几个人,而是这些为国家鞠躬尽瘁的守边将士,是在国土上辛勤劳作的千万百姓。
“昨日交上来的策论我看了,殿下答得很好,不过殿下为何要沿袭祖制呢?”
杨盈向锦荼拱手,“锦荼姐,孤在宫中听得最多的就是祖制不可违,可是又什么不对?”
“殿下可想过,若是依着祖制,对殿下而言便是当不上摄政公主,更当不上女帝,对万千梧国女子,则是不能读书,不能行商,不能科举,不能自己养活自己,这样的祖制殿下当真要全部遵守吗?”
“可若不依照祖制,朝堂上的官员不服,皇家宗室没了约束,该如何处置?”
锦荼起放在一边的《不会带团队,你就一个人干到死》递给杨盈,“殿下一叶障目了,作为上位者,你应该是规则的制定者,而不是规则的遵守者,祖制若是对百姓有益,对你自身有益推崇它并无不可,但若是阻碍了国家发展,那就只有改革这一条路可走。”
说着又拿起另一本《兵不血刃的统一》递给杨盈,“改革是一条很难的路,但是殿下要学会逐个击破和借力打力,更是要学会合作共赢。”
杨盈拿着两本书点点头,如今她还在学《帝王策》,并不知道其他几本书的名字竟然这样的别具一格,她看向任如意。
任如意肯定的点点头,锦荼拿出的这几本书是真的非常好,她这段时间已经全部看了一遍,只不过她的政治素养没那么好,很多东西有些照本宣科。
但是教杨盈的话确实绰绰有余了,锦荼也说了,同一本书,不同的人去学会有不一样的感悟。
使团一路到了许城府衙,锦荼没带惟帽坐在轮椅上,守在杨盈身边,任如意带着惟帽站在另一侧。
杨盈异常沉得住气,毕竟锦荼给她讲的第一堂课就是能忍,如今不过是一点下马威而已,杨盈拿出任如意额外给她准备的《资治通鉴》一书,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一小厮,端着茶水进来,给杨盈上茶。
杨盈端起来一看,嗤笑出声,微微摇头,也不喝,放回原处。
杜长史看着上茶的小厮,生气道,“我们等了这么久,这王远也太无礼了。”
小厮根本不理杜长史的呼喊,自顾自的往殿外走,于十三轮回刀一举,将小厮拦下,拉过去耳语几句,还给了一点贿赂。
“昨日镇守许城的王远已经被撤,新来的将军叫申屠赤,听说很跋扈。”
杨盈早有心理准备,梧国是战败国,外交上弱一点事肯定的。
不过她没有见过申屠赤的卷宗,下意识看向任如意。
“如意姐,申屠赤的卷宗孤并未记过。”
任如意淡淡出声道,“申屠赤之前是安国西面行营马军都指挥使,先昭节皇后皇后之侄,少年时,曾在皇后宫中寄养过两年,家中世代名将,性格粗中有细,最看不起南边人,跟他说话时务必要忍。”
杨盈好奇的问,“他姓申屠啊?安国还有这样奇怪的姓?”
“申屠是沙东部的大姓。”
锦荼听着详细得过头的资料,暗暗看向钱昭,果然皱着眉头,盯着任如意,锦荼暗暗叹一口气,宁远舟啊宁远舟,明知道自己兄弟是什么性子,还要瞒着,如今人家想偏了,我看你又得狼狈收场。
“申屠大人到—”
杜长史起身行礼,“梧国迎帝使使团长史,”
“你就是礼王?”申屠赤直接拿着本书,无视杜长史,直径走向主座。
“正是。”杨盈放下书册,“孤受贵国之邀赴安出使,路过许城,特来拜会。”
申屠赤漫不经心道,“国书拿来吧。”
杜长史义正言辞的拒绝,“国书既然有个国字,就应该交予贵国国主,指挥使恐怕不宜擅观吧。”
“你们那位国主,都曾被我踩在脚下吃土,你们跟我在这儿装什么体面?”
杜长史气的脸色涨红,杨盈却不紧不慢,“既然指挥使一定要做这僭越之事,孤不介意在面见安国国主之时,尽数告知了。”
申屠赤合上折子,指着杨盈说,“我听说个事儿,你不是那个洗脚宫女生的吗?”
杨盈到底还是嫩了点,站起来就想往前冲,被任如意拉住了,申屠赤似夸似贬,“行,有几分胆色。”
“你们梧国真是有点意思,也不知道从哪个腌臜堆里捞出你这么个宝贝来。”
杨盈气急反笑,一撩袍子坐会位置上,反而是孙朗直接带着其他几人拔了刀。
“主辱臣死!”
锦荼一个眼刀杀过去,“娘娘吩咐,不得动武。”
钱昭也小声让收起来。
锦荼调转轮椅,浅浅向申屠赤施了一礼。
“申屠将军是个豪爽之人,只是不知如今行事可是安帝吩咐?若当真如此,下官怕是要尽快手书给娘娘,早日扶持小皇子登基才是。”
“你又是何人,怎配与本将军说话?”
锦荼淡定得很,“我只是娘娘的安排随行的礼官,咱们这位礼王到底是年轻了些,娘娘害怕她不能像皇上传递娘娘的意思,便派了我来协助。”
申屠赤来了兴致,“你们娘娘是何意思,说来听听。”
“也好,正好借申屠将军之口,向安帝问好。此次出使,娘娘不过是为了小皇子将来的脸面,至于迎回的是太上皇,还是先皇,娘娘并不在意,申屠将军的为难过时了。礼王是娘娘封的礼王,不是皇上封的礼王。黄金是安帝要的黄金,不是梧国一定要给的黄金,将军可懂?”
申屠赤端正了坐姿,“有意思,有意思。你倒是牙尖嘴利,来人带他们去驿馆。”
杜长史出了府衙,拦住锦荼小声又急切的问,“娘娘当真是这个意思?”
锦荼无奈,杜长史到底是什么脑子,她是梧国的人吗?她怎么知道萧皇后在想什么?
“长史大人,你们梧国的事你们梧国自己处理,吾只是不愿吾的弟子被人侮辱而已。”
锦荼由于十三抱上了马车,看着沉默的杨盈问,“我刚刚的说辞,你可听出些什么?”
“一是,申屠赤的无礼来自于获胜将军的傲慢,他还是害怕安帝怪罪,所以会有所收敛。二是孤并非定要出使,梧国也不会因为迎不会皇兄而内乱,反而迎回皇兄才有内乱之危。三是,安帝对黄金势在必得,若是申屠赤将孤气走了,安帝拿不到黄金,会降罪于他。”
“不错,有长进,”锦荼微微一笑,“不过今日你犯了一错。”
“请师傅赐教。”
“他申屠赤侮辱你的母亲,你不该冲动行事,而是应该四两拨千斤。比如冷宫皇子却能封做亲王,而他申屠赤建功立业却还是个将军。”
杨盈思考一番,“这样既能回了他的血脉之说,又能挑拨他的不臣之心。”
锦荼点点头,“他攻击你的弱点,为的是将你激怒,而达到他下马威的目的,但若你的弱点不是弱点呢?”
“弟子受教。”
马车行驶了一会儿,就到了。
锦荼因为坐在外侧,于十三先将锦荼抱了下来,接着任如意下车,扶着杨盈下来。
看着眼前破败不堪的驿站,锦荼真相扒开申屠赤的脑子看看,这是要找回场子吗?也得看看对上的是谁!
“这个申屠赤。”锦荼抽出于十三的轮回刀,一用力扎在了领头小兵的脚下,只往前一丝,他的脚就别想要了。
“回去告诉申屠赤,若次安排是贵国国主的意思,我不介意让余下七国都见识见识安帝的心胸,够不够格做着中原的共主!”
“是是是。”小兵连滚带爬的往府衙跑去。
锦荼示意于十三将自己抱回马车上,“殿下且安心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