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中对·上

红日初升，天色渐明。正值冬日，雪还未下，有薄雾弥漫，为万物盖上一层白纱，看不真切。山间树林阴翳，成团成簇，如梦如谜。

一行三人乘马奔波于羊肠小道，这枝草从生间，马蹄溅起泥水，脏了衣尾。万籁俱寂，忽而响起一声雄浑之音，空谷回响。

“大哥，我看这诸葛亮未必有真才实学，兄长两次亲自前往拜谒，皆故意避而不敢见。大哥为何如此受这人迷惑！”

说话之人身长九尺，气势逼人，此时剑眉微蹙，眸中清冷沉静，言辞间带些凌厉。被问话者淡淡摇头，后又没了响动。

另一人面容粗犷，威猛慑人，也是高得出奇，道:“是啊大哥，诸葛亮隐居于村山间，必定不是真人才。如若是，只需我用一条麻绳将他捆来！”言罢，手中模拟捆绑的动作，一股狠厉之气透过言语举止，昭然若揭。

这三人便是刘备，关羽，张飞。

刘备面色凝重，眉宇英气逼人，俊逸非凡，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叱咄回曰:“你未曾听说过周文王拜访姜子牙的故事吗？文王尚且如此敬重贤能，你怎能无礼！今日你别去，我与云长同去。”

张飞急了，忙道:“不可不可，你们都去了，怎能留我一人在此。”

“切记不得无礼。”

“嗯嗯……”这才无奈软下嘴答应。

三人策马驰骋前往隆中，不多时将至草庐，大约半里外，刘备三人下马步行。

“这鬼天气，苦了哥哥几次来访了。”张飞斜眼半眯着张望，仍有冰冷刺骨的雨滴钻进眼角，惹得人身上也发冷。

晶莹如屑的冰花纷杂散落，未及那人衣衫便融化成雨，被迫打湿了大半。

“若想寻得有大才志者，这点苦难怎能不受。”刘备甩甩袖口水渍，于风雪中卓立。

他恍然想起公孙瓒的嘱咐，诸葛亮并非一般人才，绝不可请他自来，而应亲身拜访，心里对草庐中人又多了几分好奇与敬仰。

他跨过脚下泥泞，心中一腔热血喷放难当，全然忽视了这雨雪交加，以吞尽一切之势袭卷而来。

飓风吹刮起一行人的衣角，刺骨严寒让人寸步难行，三人高大的身影若隐若现，隐匿于雨雪中。

待落雨逐渐凝为飘雪，三人终于来到草庐跟前，狂风如凶恶的野兽吹刮着，吹得眼前建筑濒临倾覆。

“咚咚咚！”

“咚咚咚！”

……

“大哥，怎的没人开门？”关羽垂下结实的手臂，急切询问，外头雨雪交杂，着实不是一个好天气。

“莫急！待我一拳打烂这破门！”张飞挥舞着拳头，好在刘备将其制止。

“等！”铿锵有力。

等落雪积攒，等日晖渐暗，等那朱门终于有了响动。

“咔嚓……”

朱门内，一名童子缓缓拉开门，他黑漆漆的眼睛平静地扫视门外三人，道:“先生今日身体有恙，正躺于床上未醒，不便迎客，劳烦客人自行探访，”童子仰首睨了睨关羽、张飞二人，

“探访人数不宜过多，请这二位公子留在外堂歇息避雨。”

“岂有此理！”

“我哥哥在门外等了这么久，你就没点解释！”

对上血红愤怒的眼，回之的却是依旧平静的神色。

刘备向二人使个眼色，转头恭敬地对童子说:“那就请仙童带路了。”

这草庐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方才在外面还觉得脆弱易倒，屋里却无一丝风雨，整洁干净，宁静清雅。

刘备暗自思忖，战火纷飞，角声四起，日夜深陷于维权平乱的琐事中，心乱了，时隔多年，太久未这般平静。

终于有一颗宁静的心来思天下民生，思家国战乱，也思三次千里来寻的究竟是何等人物。

直到童子拉开草帘子，暗淡日光下，他依稀看到床上人影，才停了思索。

兴许是外头天气坏的缘故，床边摆了一盆烧得正旺的炭火，屋子内充斥着温暖的温度，分外恬静舒适。

空气中有雨后的草味，微呛的炭火味，还有床幔蒸热的微微白汽。

走至榻前，见童子欲要报，刘备及时制止。

幕中人好像慵懒地翻了翻身，抓紧蓬松柔软的棉被裹紧全身，仅仅露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口中发出的声音隐藏在被里，模糊不清，呢喃道:“可有俗客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