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昭暂时活下来了，剩下几个人自然就全心全意把心思投放到了守城身上。
守城第一日，他们就觉得这比以往任何一次任务都要困难。北磐人来势汹汹，好像是倾尽了所有的力气南下，吴将军第一日就战死了，将整个合县的安危交给了杨行远，六道堂身上的担子一下重了好几倍。
但他们在杨行远面前发过誓的，六道堂上下抛却生死，誓死守住合县。
这回没有钱昭配合，司徒濯右手持鞭，左手拿一柄长剑，几下一挥，几乎就没人能近的了她的身。即使有，也被元禄的几支飞镖击中了要害，都不用司徒濯动手就倒下了。
不过即使如此，司徒濯杀的还是不算轻松。见于十三踩着孙朗要去取北磐首领的人头，她赶紧过去和孙朗一起帮忙掩护，一边挥剑抵挡地面上的敌军，一边挥鞭帮忙扣下空中的飞箭。
孙朗卯足了力气，将他的盾使劲扔出去，带倒了前排的一大片弓箭手，司徒濯见状，立刻踏着轻功飞过去，将后排的弓箭手也清理一二。于十三没了空中飞箭的阻碍，视线好了一大半，他对准右贤王的脖颈，直直地扣下弓弩扳机，右贤王来不及反应，立刻被刺中喉管，整个人翻身倒下去。剩下的北磐人没了首领，立刻没了气势，全部撤退。
随着几声痛快的“我们赢了”，司徒濯也大笑着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休息。
可当于十三大叫着向孙朗跑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孙朗好像不太好。
司徒濯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挥鞭挡箭的时候虽然也带走了孙朗身后的一大部分箭，但她的注意力主要还是在前方。孙朗没了盾的保护，背后中了两支箭，有一支还是替司徒濯挡下的，他努力地笑了笑，然后脱力地倒了下去。
“朗哥！”司徒濯大叫着爬起来，赶紧冲过去，跟着于十三把孙朗扶起来。
孙朗嘴里还吐着血，断断续续地和于十三说着些什么。于十三抱着孙朗哭的撕心裂肺，元禄也是嚎啕大哭，司徒濯虽然也哭着，但还是头脑清醒了些，叫来几个人将孙朗抬回去救治。
钱昭被孙朗急差点要起身，还是元禄和司徒濯摁了半天，才将他摁回床上，最后只允许他躺着念了几种医治的办法和药材，让底下人去抓药。
还好还好，万幸孙朗是保住了一条命，虽然和钱昭一样也落下了后遗症，但至少是活下来了，不然司徒濯真的会内疚死。
“哎呀疼！”司徒濯的胳膊被剑刺伤了，所幸伤的不重，钱昭还能坐起来，亲自给她处理伤口。
“知道疼你下次就小心点！”于十三帮钱昭打着下手，吐槽了一句。
司徒濯委屈巴巴的：“十三哥你有点良心吧，我这是为了掩护你射杀右贤王才受伤的，而且战场上诶，哪是说小心就小心的了的。”
“行了，正好跟你说个事。”于十三正了脸色，“北磐又派了左贤王攻城，可是最近的几个州县都不信天门关的事，不肯派兵增援。我们担心是二皇子通敌，要派人去安都告知安帝，请求增援，你跟元禄去，元禄扮少年，你一个姑娘也不打眼。元禄已经去准备东西了，等下你也去准备准备，尽早出发……”
“不行，我不能去。”司徒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元禄一个人去就够了，我去不是浪费吗？”
于十三解释道：“从这儿到安都这么远，元禄那小子有心疾不能太劳累，你和元禄轮着赶路，这才能尽快把军情送到啊。”
司徒濯还是拒绝了：“你们需要我留下来，而且我觉得元禄也不希望有人陪他去，他会觉得你们不相信他。”
钱昭好像有点懂得了于十三的意思，附和道：“你武功又不高，刀剑使的又没有其他人顺手，你那鞭子已经被北磐人砍断了，没元禄给你重新做，你怎么打？”
“是啊阿濯。”趴在床上的孙朗也咳嗽着附和道，“而且可不是谁都能去送军情的，这也就是我们几个都受伤了，才让你和元禄去的。”
司徒濯顿了顿，随即沉声道：“我们对那个新来的左贤王一无所知，既然我们人少，就不能打无准备的仗。咱们需要有人潜入北磐大营，打听他们的战略布局，钱大哥和朗哥站起来都费劲，十三哥要做主将，所以只有我能去。”
这下换成其他人沉默了。
司徒濯说的没错，现在确实需要人去刺探军情，而她这个畜生道的察子是唯一且最好选择。
“你们觉得天门关危险，想送我和元禄去安全的地方，我明白。”司徒濯低下头，语气十分坚定，“如果能活，我也想活，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众人沉默了良久，最后钱昭先开口的：“你去吧，等我给元禄多配几瓶糖丸，再给你多做点迷药，你再让元禄给你做点机关，准备好了再去。”
司徒濯抬眼，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钱昭不敢再看司徒濯的眼睛：“你赶紧去跟元禄说吧，让他赶紧给你做，他还要送军情呢，不能耽误太久。”
司徒濯最后看了一眼钱昭和屋里的众人，这才退了出去。
“老钱。”孙朗费力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钱昭的表情，“真让阿濯去啊？”
“她想去。”钱昭淡淡地应了句，“这是她的职责。”
送元禄走的时候，元禄又往司徒濯的口袋里塞了几颗雷火弹，司徒濯打趣了一番，她也该出发了。
走之前，司徒濯还把自己的平安扣放进了元禄托付给于十三的袋子里，被于十三抓住，好好训斥了一顿。
“你知不知道这东西为什么叫平安扣，这是保平安的！你不带着去北磐大营，我们能放心吗？”
司徒濯委屈巴巴地回道：“我不信这个，我就是看这个好看才一直带着的……”
确实，司徒濯的平安扣很有特点，六道堂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女道众的平安扣都可以做的好看一些，她的平安扣上就有一个水滴图案和一朵莲花。
“那也不行！”
但最后司徒濯还是偷偷把平安扣撂下了，于十三知道之后破口大骂了一顿，然后把平安扣塞给了钱昭。
司徒濯是黑夜里出发的，她是孤身潜入北磐大营，直到第三天晚上才跌跌撞撞地回来。
司徒濯到城门口的时候，是唯一能顺畅走路的于十三去接的，见她背后插着一支箭，嘴里流着血，不仅披头散发，脸上还脏兮兮的，差点分不清五官，还捂着右胳膊，无精打采地跌进城门，于十三吓的差点跳起来，赶紧跑过去接住她。
司徒濯有气无力地从怀里掏出一张满是血污的纸：“北磐下一次的战备……我只偷了一部分回来……他们发现我了……剩下的我实在偷不到了……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更改作战计划……不过我觉得……一时之间改动不了太多……”
于十三一下红了眼眶，赶紧接住站不稳的司徒濯：“你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先别想北磐的事情了。”
司徒濯努力扯出一个笑，断断续续地说：“我武功长进不少……杀了好多北磐兵呢……要不是他们冲我放箭……我肯定不会这样……我差点要睡在跑回来的路上了……可我想着做个孤魂野鬼可不行……至少得你们给我收尸……我就给了自己一刀……让自己清醒过来……这才撑着跑回来的……”
不知说到哪一句的时候，丁辉搀着钱昭一瘸一拐地来了。司徒濯见钱昭来了，又撑着精神笑了笑：“钱大哥……你都能下地了呀……真好……”然后就再没了精神，睡在了于十三怀里。
钱昭被吓的差点忘记自己还需要人搀扶，要不是丁辉拽的紧，他差点就要代替于十三抱住司徒濯了。他赶紧知会丁辉去搀扶司徒濯，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等下还要给司徒濯治伤。
刀伤、箭伤、枪伤、烧伤，司徒濯身上的伤，种类是一点都不少，所幸每一处伤都不伤及要害，不然就算是钱昭，只能看着司徒濯的血一点一点流干了。
钱昭根本不敢想象司徒濯这三天经历了什么，光是想想她如何一路拖着这样的残躯回到合县，他就发觉眼眶发酸，好像要落泪。
明明这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女娃娃，可除了脸长的像二十岁，其他哪里像二十岁呀？
钱昭好想好想抱一抱她，她前半生过的太苦了，他想让她后半生过的幸福一些。
他应该可以的吧。
他肯定可以的。
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他现在可以回应司徒濯的心意了。
如果她能醒来，他一定要告诉她。
从她十六岁向他表露心意的那一刻起，他也很喜欢她。
去他的年龄差，去他的六道堂铁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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