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请您下旨,给臣和钱昭赐婚。”司徒濯的声音冷的可怕,她恭恭敬敬地跪下来,给杨行远磕了个头。
钱昭瞬间就不淡定了:“你干嘛?这事儿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牵扯进来!”
司徒濯的语气依然冷的可怕:“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的。”
杨行远也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搞的一头雾水,他转过头,对着司徒濯做了一个“你说啥”的表情。
“我现在是没有立场劝他。”司徒濯直直地跪着,“但如果圣上您下旨赐婚,我成了钱昭的妻,那我肯定会拦住他。弑君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我这个妻子首当其冲,我不想死,所以我一定会尽全力拦住他。”
钱昭快被司徒濯的话气死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那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司徒濯蹭的一下站起来,越说越气,“十三哥都说了,你今天要是敢动刀,我们在场所有人的亲眷一个都跑不了!你做这么大的事,居然一点儿都没和我们商量,我就算了,你拿十三哥他们这些跟着你出生入死数十次的兄弟当什么?”
钱昭被说的越来越犹豫,拿着剑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司徒濯越说越激动,她向前走了几步:“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特伟大啊?为了给兄弟们报仇,你连弑君都敢,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勇敢啊?我告诉你,不是的,他们只会觉得你蠢!还有柴明,你的亲弟弟,他拼死保护下来的人,被你一剑给挑了,你猜他要是在黄泉路上和圣上相遇,知道了是你这个亲哥哥干的好事,你觉得他是会感激你为他做的事,还是咒骂你多管闲事啊!”
钱昭被说的越来越忍不住,拿剑的手不住地颤抖起来。可大伙儿刚以为钱昭就要放下剑,谁知他闭了闭眼,定了定神,竟还是下定决心要对圣上动手。几个人刚打算动用武力阻止钱昭,就听见了一声鸣镝,不远处还点起了狼烟。
是北磐人打过来了。
在正事面前,钱昭还是很清醒的,他稳了稳情绪,道了一声:“六道堂听令,马上赶去遂台增援。”
“是。”
六道堂人手不够,加之事起突然,事先也没什么准备,即使是来支援了,也很难抵抗北磐人,他们自知不能久战,当务之急是点起狼烟。
这一仗连杨行远都亲自上阵,他举着剑,干掉了几个障碍的北磐人,就到了狼烟面前,准备点起狼烟。司徒濯和于十三轻功最好,三两下就到了狼烟所在的最高处,一人挥鞭,一人发射弓弩,掩护杨行远点狼烟。
但北磐人也不是傻子,趁着杨行远出去找更多稻草的空当,几个人咆哮着就向杨行远冲过来。
司徒濯和于十三一时来不及去掩护,杨行远费力地干掉了几个北磐人,终究是体力不支,眼看着就要被几个北磐人刺中。千钧一发之际,钱昭迅速挡在了杨行远身前,挥起他的大刀,重重地将其中一人拍飞,可另一人看准了钱昭由于惯性,来不及收刀的间隙,一下将弯刀砍在了钱昭的左肩上。
钱昭丢了大刀,费力地将砍在他左肩的刀提起来,向那北磐人砍去。可北磐军配合默契,另一人又举着长枪刺向钱昭,钱昭实在是躲避不及,也实在没了力气,胸口生生地被刺中。
钱昭吐了一口血,又拼尽全力举起刚刚从北磐人处抢来的弯刀,一把砍掉长枪的枪杆,那北磐人被这力道震住,飞了出去。
可钱昭却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地向后倒去。
这一幕和于十三他们一声声的呼唤把司徒濯吓着了,她手上猛的发力,将周遭几个北磐人全部打飞,然后赶紧跑过去。
于十三是最先赶到的,趁着钱昭彻底倒在地上之前稳稳地接住了他,将他搂在怀里。
“入胸四寸,没得救了。”
“谁说没救了。”司徒濯几欲疯癫,“你留下了那么多医术和药材,我们几个一起弄,我就不信你活不下来!”
钱昭整个人虚脱的很,几乎没有一点力气,他断断续续地向杨行远和兄弟们诉说完心事,最后一个才轮到司徒濯。
“阿濯……”钱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温柔的对司徒濯说过话,“对不起……你那支簪子的钱……我只能下辈子才赔给你了……”
司徒濯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闭嘴……闭嘴……我从来不信什么下辈子的鬼话,要么你回去之后亲自还钱给我,要么我追下去找你把钱要回来!”
钱昭努力扯出一个笑脸,她还是这样。
司徒濯神智似乎都有些不清醒了,她突然从元禄手上将装着平安扣的袋子抢过来:“干嘛把你自己的也放进去,多不吉利呀,赶紧拿出来,你明天还要带呢……”
“阿濯……”钱昭声音极弱极弱,“我看不见你的脸了……”
司徒濯浑身一震,似乎又清醒过来,她缓缓抬起头,两行清泪立刻从眼里滑落,一滴一滴滴在地上,好似要把地面全部打湿。
钱昭看的心疼,下意识想伸手帮司徒濯擦掉眼泪,可又怕手上的血污脏了司徒濯的脸,手刚伸到半空中,又停了下来。他认真又仔细地盯着司徒濯的脸,好似要把她的每一个五官都刻进心里。
阿濯,你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姑娘。
你以后一定能成为畜生道最厉害的察子。
你以后一定能六道堂大展身手。
你以后一定能获得更多更多人的赏识。
你以后一定能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钱昭实在没力气将这些祝福宣之于口,他在心里默默地将这些祝福说给了他心爱的姑娘一遍,然后就没了力气,闭了眼倒在于十三怀里。
于十三几个人都哭的泣不成声,尤其是于十三本人,将钱昭紧紧地搂在怀里,眼眶通红,只有司徒濯,根本哭不出来,只整个人颤抖着。
“哭什么哭。”司徒濯好似又有些神智不清醒了,她机械地重复着两句话,“我要救活他……我要救活他……”
其实其他几个人都不太相信钱昭还能活下来了,毕竟钱昭这个医者自己都宣判了自己的死亡。可他们怕司徒濯再受刺激,又不敢不顺着她的意思,只好小心翼翼地将钱昭抬上马车,供司徒濯“医治”。
元禄和孙朗架着马车,全速赶去谷县,司徒濯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钱昭找了好几个军医。幸好钱昭的命是保下来了,不过除了一年内不能动武,有后遗症之外,能不能彻底治好,还会不会有性命之忧,还得再看看。
于十三几个听说钱昭的命保住了,哭爹喊娘地就冲进屋子里来,结果被司徒濯以影响钱昭休息为由,全都打了出去。
不过司徒濯也不能一天到晚盯着钱昭,她也有正事要做。于是,她就每天白天眼着大伙儿一起忙守城的事,晚上就将在钱昭的床前,谁劝都不走。
钱昭整整睡了七日才醒,他醒的时候,司徒濯正眼神涣散地抓着他的手,见钱昭终于醒来,司徒濯再也忍不住,趴在床沿上嚎啕大哭起来,仿佛要把这几天没流的泪全部补上,好像下半辈子的眼泪都要被她流干了。
司徒濯哭的惊天动地,惹的于十三几人以为钱昭没了,纷纷冲进来看,结果发现钱昭醒了,几个人也都声泪俱下。
钱昭嗓子干哑的很,说话都有些费力:“你们粗手笨脚的,我疼的很,当然醒了。”
结果大伙儿都忙着哭,没有一个人能接上他的话。
尤其是司徒濯。
钱昭见司徒濯哭的如此伤心,眼泪直接将他的衣角打湿了一片。他想伸手摸一摸司徒濯的头发,可手伸到半空,他又停住了。良久,他实在是不出心,才轻轻将手放在司徒濯的后脑勺上,揉了揉她的头发。
“别哭了,我都醒了,叫人家看到了还以为你给我哭坟呢。”钱昭哑着嗓子,温和地打趣了一句。
司徒濯哭的直不起腰,只能伸出一只手,轻轻捶了一下钱昭的胳膊。
于十三几个人立刻非常有眼力见地退出了房间,在外面默默地伤心。
杨行远也被司徒濯的哭声惊动了,他见钱昭醒了,一下子也喜极而泣,差点要跪下给钱昭磕头,毕竟要在那里躺七天七夜的人差点就是他了,如果没有钱昭帮他挡一下的话。
“那上次说的赐婚,你们还需要吗?”
杨行远这一句话直接给司徒濯干的坐起来,连哭都不哭了。
杨行远看着一脸懵的司徒濯和一脸无语的钱昭,自觉大约是说错了话,尴尬道:“没事没事,那朕就当不知道,你们日后若是需要的话,记得跟朕说啊。”说完,杨行远就退出了房间。
钱昭费力地将自己坐起来一些:“你真要嫁我啊?”
司徒濯被杨行远这么一闹,情绪全被打断了,她也没了继续哭的意思,揉了揉眼睛,说:“你想得美嘞,那只是我怕你真要弑君,临时急中生智想出来的办法。我出来前可是求了章相,我可以一辈子不嫁人的!”
钱昭有些失落的应了一声。
你怎么不是真要嫁我呢,我连答应的说辞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