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终成眷属

柳逸顿了顿，又道：“祂当时将这俱肉身抛入水谭中的心情我其实不太记得了。但，大概祂终于告别了过去，迎来了新生罢，再也没有痛苦，也无欢乐，只剩高洁的灵魂……”祂摸上小龙女肉身的额头，小龙女便化作无数白色蝴蝶蹁跹飞走。白色蝴蝶从杨过手缝穿过，他飞身想要抓住，却抓不住半只蝴蝶。柳逸望着振翅飞舞的蝴蝶，伸出手，蝴蝶从祂指尖飞过，道：“自由了……飞吧……已经不需要了……已经都……过去了……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杨过痴痴地望着满天飞舞的蝴蝶化作星光点点散去，柳逸回进屋，过了一会，从屋内探出头，叫道：“别傻站在那里了，还不快过来。”杨过听见柳逸的话，当即进屋。见桌上摆着一大盆被切成薄片的白鱼，佐以水果蜂蜜。

杨过此前在断肠崖上大吼大叫，又潜去寒潭，心早已疲惫，他这俱身体一直以来并不饥饿，只是他到点便会吃饭，也不清楚其缘故，现下想起来，自然是这俱身体不凡，是小龙女的分身。杨过望着柳逸的脸，提起筷子夹鱼给柳逸，正要喊“龙儿”，但想起柳逸似乎并不让自己这么喊，于是只能吞入肚中。这白鱼味美多脂，杨过吃过，只觉腹中暖哄哄地甚是舒服，不过一会便吃完了。

柳逸站起身来，对杨过伸出手道：“走罢，我们去找小龙女。”柳逸的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如同精心雕琢的玉石，与杨过粗糙的手全然不同。杨过覆上祂的手，握住。转眼两人便来到终南山脚下。

柳逸抽回手，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杨过见柳逸笑，心念一动，垂下眼，轻轻叫道：“龙儿……”只听柳逸道：“我先行一步便回去了，你且自己上去罢。到时候你就会见到真正完整的小龙女。”祂拍了拍杨过脑门，但觉一股凉意涌入脑中，游走于全身，说不出得舒畅。柳逸转身离去，杨过奔上前去大叫：“等等！”伸手想要抓住，但祂身形越发透明，最后消失不见了。

杨过抬头望向终南山，见天色更加暗沉，天空的裂缝不断蔓延，已然破裂不堪，仿佛天要塌下来。他一路上了终南山，终南山上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已不再是绿意盎然，草木葱翠，反倒寸草不生，乱石丛生，一派荒凉景色。周围一片死寂，只听得狂风呼啸，好似被无尽的黑暗包围。

忽听一阵阵雕鸣，声音微带嘶哑，但激越苍凉，气势甚豪。杨过听到雕鸣，见大雕向自己冲来，那大雕身形甚巨，形貌丑陋之极，毛色黄黑，头顶生着个血红的大肉瘤。杨过大喜，叫道：“雕兄！”神雕听到杨过的叫声，伸出羽翼扑闪，似是高兴。

杨过见神雕全身羽毛稠密，干干净净，不似之前一般羽毛稀疏，杂乱无章，显得肮脏。杨过摸上神雕的羽毛，笑道：“雕兄，看来你这段时日倒过得很是滋润。”他又问道：“雕兄可否能带我去找龙儿？”神雕听到，微扑腾翅膀，长鸣一声，向前走去。杨过大喜，跟在神雕身后。

空中红月高悬，比杨过在全真教时见到的还要大上一些，只见红月睁开眼睛，看向杨过，但杨过却无任何污染；潺潺小溪早已不再清澈见底，被染成了血色，杨过甚至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溪水中的鱼探出水面，张嘴露出獠牙，伺机而动；曾经枝叶繁茂的树木，连片叶子也无，树干上睁着密密麻麻的眼睛，那些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就那样看着杨过。

杨过对这些诡异不理不睬，他心中只想着小龙女，说道：“雕兄，可否快些？”神雕听到他的话，加快速度，领着杨过到了一处停下。杨过望着那红花丛中亭亭玉立的白色身影，整颗心砰砰的不住跳着，他大叫道：“龙儿！”奔至那道靓影前方。

白色身影缓缓转过身来，雪肤花貌，清颜如玉，正是杨过魂牵梦绕的小龙女。杨过紧紧抱住小龙女，泪水从眼眶夺出，两条胳膊微微颤动，他哽咽道：“龙儿……我终是见到你了……”他松开小龙女，望着小龙女。小龙女抚上他的脸庞，半响才轻声道：“过儿，别哭，我在这。”

杨过道：“龙儿，这些年来你可还好？你……还有这世间怎会变成如此？”小龙女道：“这倒一时说不清了，还需得慢慢说来……”杨过微微一笑，道：“慢慢来就行，我都听着的。”

小龙女道：“那日我在断肠崖上跳下深谷，昏昏迷迷的跌进水潭，浮起来时给水流冲进冰窖，通到了这里，自此便在那里过活。我在此处住了数日后，毒性发作，脑中竟看到了各种咒骂我的话，我以为是幻觉，那时当真支持不住，想起在古墓中洞房花烛之夕，你教我坐在寒玉床上逆运经脉，虽不能驱毒，却可稍减烦恶苦楚。这里潭底结着万年玄冰，亦有透骨之寒，于是我潜回冰窖，在那边逆运经脉，竟然颇有效验。但脑中的咒骂一直未停，我只能忍着这些不堪的话一边疗伤，后来我才知，原来我们生活的世界不过是一本话本，我与你是这话本的主角，但有些人却不服气我，一直对我辱骂，说我是不择不扣的大恶人，说都怪我胁迫恩情才让你与自己的真爱错过，又说我逝去后你便娶了那位真爱接到古……”

“什么破劳子真爱！我只爱你一人，我杨过一生一世，不！永生永世只爱小龙女一人！他们竟然如此编排我，还如此诋毁你……”杨过攥紧拳头，青筋暴起，双眼发红，咬牙切齿道。小龙女伸手抚平杨过的眉头，道：“已经都过去了，也许福祸相兮罢，我竟从这些恶意中悟道，成了神，只不过并非什么正式神，那些人称之为‘邪神’。”杨过拉起小龙女的手，眼睛一酸，道：“龙儿，这些年当真让你受委屈了。”

小龙女摇头道：“委屈倒没有。我成为邪神后，自然脱离了肉身，于是将其抛入寒潭中。我虽成了邪神，但恶意还是源源不断的涌入我身体中，这些恶意着实太大，故此我分离出了柳逸，让他替我接受部分恶念。我怕他善恶不分，会将世间搅的天翻地覆，于是将自己的记忆分给了他，又将童趣和一些良善分给他，但由于他的性子，还是受不了恶念的侵蚀，还是暴走了……”

杨过出声道：“所以他找到了我，将我杀死了，对吗？龙儿。”小龙女点点头，道：“嗯，或许是我先前的执念影响了他，毕竟他当时诞生也不过几月，极易被恶念影响，于是找到你并杀了你……得知此事，我当即赶了过去制止了他，怕他再次暴走，我便用自身的一滴精血在他眉间点上红，这才好了。你当时气已断绝，可你是天道眷属的人，你死了，这世界便更污染得严重，于是我只能创造一个世界，将你和其他人投入，这便是表世界，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我又怕你会有闪失，于是将你的灵魂放入自己的分身中保证万无一失。只不过表世界还是被污染了，其实我早就知道的，毕竟恶念是源源不断的，是不可能消失的……”

杨过道：“所以这个表世界快坚持不住了，是不是？”小龙女点头，道：“是，快坚持不住了，表世界崩塌便会落入里世界中，里世界已全然是诡异生存的地方。不过过儿你放心，我会将你送到另一个世界……”杨过道：“好，咱们一起去。”

小龙女摇头道：“不，你自己去。”杨过神色激动，拔高声音道：“为何？龙儿，你难道不与我一起吗？”小龙女看向杨过，说道：“过儿，我自从成了邪神以来，一直修炼无情无欲的功法，这才没被恶念侵蚀得失去理智。我……我已经……不爱你了……”杨过怔住，只觉整个脑袋都要炸开，声颤道：“怎会如此……若你不爱我了，何必对我如此好呢……”

小龙女不再看他，片刻后才看向他，说道：“大概是习惯了罢，我已经习惯对你这样啦。何况我答应了孙婆婆，要一生一世照料你的。”杨过稳下心神，他盯着小龙女的眼睛，眼神坚毅，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你不爱我也没关系，只要我爱着你便好……龙儿，我还是你丈夫，对不对？”小龙女终不忍伤他心，点了头，道：“是，咱们拜了堂，我……还是你的妻子。”

杨过听到小龙女的话，大喜若狂，道：“那就好，我仍是你的丈夫，你也还是我的妻子。你在哪，我就跟着在哪，咱俩永远不分离。龙儿，你莫要丢下我，你若丢下我，我便对你死缠烂打，除非你一剑杀了我，否则我生生世世都要纠缠于你……”

小龙女道：“你当真要跟着我？”杨过朗声道：“是了！我杨过说到便要做到。”他双眸似水，含情脉脉的盯着小龙女。小龙女心念一动，嫣然一笑，道：“好，咱们不分开。”杨过伸出双臂，将她搂在怀里，只觉她身上气息温馨，混和着花香，真令人心魂俱醉，难以自已，他松开小龙女，牵上小龙女柔软如玉的小手，笑道：“龙儿，咱们回家。”小龙女温柔一笑，点头道：“嗯，咱们回家，过儿。”两人手牵手朝着古墓方向走去。

杨过与小龙女并肩，听着风中破碎之音，两人就这样并肩走着，世界一点点被蚕食、崩塌、瓦解……

少女静静的看着这个世界，就这样，世界分崩离析，只有少年陪伴在少女身边。石门落下，少年猛然间遥见另一个世界。少年望向少女，他抱住少女，这一刻只有自己和少女紧紧相依，永生永世再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