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廖承志夫妇体检完的那个晚上，廖芜媛收到了余晟津的电话。
电话里，余晟津表示明天可以带她去看任欢，但前提是她必须冷静下来思考如何应对。
“我不太懂你说的话，是任欢不好相处吗？”
“不是这个意思。”余晟津又说了另外一套说辞，“任欢精神不太好，我怕她吓着你。”
廖芜媛简单思考了一下：“我知道，那我想个办法能让自己变得平和些吧。”
余晟津的眼睛在看着之前的案宗证据和推理的相关信息，或许是他太专注了，廖芜媛的话他一直没有回应。
在沉默了半分钟之后，廖芜媛才发现电话那头没声音。
起初她以为是他有事急匆匆把电话挂了，但是她听到电话里有呼吸声，就是说明电话没挂。可她又没有闲心去猜测他在做什么，所以只是在一旁等，直到哥哥回来了，她才对他喊了声。
“阿晟？”
“嗯？”
“我哥回来了，明天见面再聊吧。”
“好，明天早上十点我来接你。你住你爸妈那还是？”
廖芜媛眼神看着哥哥，回应：“我爸妈那。”
余晟津关掉电脑主页屏幕，拿着一旁的水杯喝下一杯水：“好，那我明天来找你，你记得吃早饭。”
廖芜媛看着哥哥回房间，她声音拉低了八度：“那我明天需要给你带早餐吗？”
余晟津思考了一会儿，笑着说：“上次你请我吃早餐了，那这一次我请你吧，我怕你出门急而不吃。”
廖芜媛慢悠悠地说：“早餐我是一定会吃的。”
余晟津把自己的手机调成免提，然后一边收拾一边说：“那就明天我九点左右来接你，顺便带早餐。有什么想吃的跟我说，我可以明天给你带。”
廖芜媛站起身回到房间，把门反锁，自己直接趴在床上。
“我想吃肉包子，还有皮蛋瘦肉粥。当然粥不强求，有就买。当然了，你有什么觉得好吃的早餐，你就买。”
“好，给你带哈！”
“谢谢。”
“何必谢我呢，不用谢的。”
他们沉默了好久，但都没有彼此挂电话。
直到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了句：“我要下班（睡觉）了！”
余晟津走出警局，望着外面的夜色，他突然很想去找她。
但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柔声询问她：“要睡觉啦？我这样跟你说话，你还睡得着么？”
廖芜媛笑着回答：“当然睡不着，谁叫我睡前听到你的声音了呢。”
余晟津乐了：“那你想跟我说什么？”
“想你。”
“我也是。”
他们又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廖芜媛就让他聊一聊最近发生的事儿。因为余晟津下班一向不谈公事，所以他就简单地描述了一些局里的趣事儿给廖芜媛讲了一遍。比如小邵，他最近好像被一个小姐看中，因为前阵子扫荡遇到了一个无辜的妹子，那妹子对他可有意了，好像天天都来找他，他都烦了。还有江平，江平最近总是很心急，他也不知道江平在心急什么，反正他总听到江平和妈妈打电话……
这些事儿讲完已经半小时过去，廖芜媛显然泛起了睡意。
她已经睁不开眼了，但不忘把手机弄在充电器插好，隐隐地还在回应余晟津。
余晟津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回家：“困了就睡吧，好吗？”
廖芜媛还在强撑，明明眼皮子都快盖上，但依旧没有放弃说话：“我想听你唱歌，上次你唱的真好听。”
“那你想听什么？我唱给你。”
余晟津停在自家门栋前，从兜里本能想抽根烟再回家，但他最后还是把烟收起来了。他把另外一个口袋里的果丹皮拿出来，剥开，在楼底下吃着。
“南山南。”
“这么冷的天听南山南？”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温柔，温柔里带着挑逗。
“不冷了，这段时间已经是春天啦，立春之后是什么来着？”
廖芜媛还在思考，但怎么也想不到，一直在干着急。
余晟津嚼着果丹皮回复她：“雨水。”
廖芜媛说：“对对对，就是雨水。现在返春了，天气会暖起来的，所以就更想听南山南了。”
余晟津吃完最后一口果丹皮，咳咳嗓子：“那我唱了，你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天太晚了，你也该睡了。”
廖芜媛盖好被子，准备听他唱歌。
余晟津小心地打开门栋的不锈钢门，一边走楼梯一边唱给她听，直到他到家门口，他才听到了她睡着的声音。
望了一眼通话记录，目前是45:30。
其实他的耳朵很热，他一点也没察觉到。
深吸一气，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
………
第二天，余晟津一早就来了。
他靠在副驾驶座的门前一边吃着果丹皮一边吃着手里的肉包子。
肉包子是踩着点去早餐铺开门的时候买的，挺香，里面还有一些豆干。尤其跟嘴里的果丹皮在一起混着吃，这个味道……难以描述。
余晟津上大学之前总会在这个早餐店买早餐，包子和豆浆是他的标配，即便是学校有早餐，他也更愿意吃这一家的。
一个包子吃完，廖芜媛就下来了。
起先余晟津并没有发现廖芜媛，是廖芜媛先发现他的。
他穿了一件灰色的外套和黑色毛衣和西装裤。整个人的身材线条非常好看，尤其他吃完包子的手直接塞入口袋，吃果丹皮的模样就像抽烟，怎么想怎么滑稽。
廖芜媛并没有叫他，而是准备直接走上前吓唬。
“来啦？”
余晟津回过神看她，正好看着她的手如同小老虎的爪子还在半空中。
他用自己的长手把她捞入自己的怀里，不忘用宠爱般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我来啦？”
廖芜媛今天穿着一件杏色带花的毛衣和灰色半身裙，头发被鲨鱼夹盘起，鲨鱼夹上带着些许流苏，化了淡妆，比以往的气色精神了许多。余晟津想起江平曾对他讲起，昔日的证人有说贺泉案的凶手特征是有一个步摇类的发夹，便试着问了她一句：“你这个鲨鱼夹挺好的，居然还带了花。我听说你们女生还会配步摇是不是？”
廖芜媛吞了吞口水：“我不喜欢步摇，步摇太小了，所以我的鲨鱼夹都是只有流苏的。我个人觉得流苏比步摇好看。”
余晟津一边思考她刚才的话，一边给她开车门：“来吧，快进去，今天虽然温度回升了但是晚上还是会冷的。我们早去早回，你座位上有包子……”
还没说完，就听到廖芜媛惊叫一声。
余晟津扶着车门问：“怎么了？”
廖芜媛瘪着嘴给他看袋子：“包子……被我……坐瘪了。”
余晟津笑出了声：“没事，这样也挺好吃的。”
廖芜媛无奈撕开包子纸，像吃大饼一样在吃包子。
在路上，余晟津难得打开了车载音乐。
“阿晟，这个包子很好吃，居然是有豆干。”
“我以前上学期间很喜欢吃这一家的早餐，现在倒是很少去了。”
“我以前高中都在学校吃早餐的。”
“咱们学校还有早餐，我怎么不知道？”
“有啊，我当初转学的时候校长提起过。为了我妈妈能好好休息，我天天骑单车去学校吃早餐，吃芋头。”
“芋头？你早上就吃芋头？”
“我们学校的芋头和炒粉、纸杯蛋糕最好吃。”
廖芜媛吃完包子，用纸巾擦了擦嘴，余晟津又示意她：“你脚下有那个豆腐花，甜口的，不知道你爱吃不爱吃。我想女孩子应该都爱吃甜的，我就买了一碗给你试试。”
廖芜媛从没吃过甜的豆腐花，她就连咸的都吃得少。她拿起吸管插上去，用力地吸了几口，还拌了拌里面的红糖水。
“好吃的。”
“嗯，好吃就行。”
疗养院有点远，廖芜媛也难得不困，她就和余晟津讲话。
她其实也是想能多说几句是几句，面对哥哥和父亲的事情，其实她凌晨的时候又醒了，醒来了之后，她就一个人坐在飘窗上一动不动。十四楼，能看清的景色并不多，但她只是失眠了，就再也不想回去睡了。
就这样坐到天亮，廖芜媛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带着药盒一并下了楼。
“小媛，你听什么歌？”
“好听的，我最近挺喜欢一首歌的，叫雪见·落入凡尘。”
余晟津的手顿了一下，接着问：“为什么喜欢这首歌？”
廖芜媛侧头看他：“因为有人喜欢。”
余晟津并没有对她这句话起回应，而是沉默。
余晟津很少沉默，又或者他基本没有如此沉默那么长的时间。内心的那股子酸楚被蔓延开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目前的这份情绪。
“余晟津，你也不用回答我，是有人告诉我你喜欢的。”
廖芜媛以为是他在生气，因为她很少见到他脾气不好的时候，沉默一久，自然而然也在想一些别的东西。
他们都喜欢张纯如，这一点估计在全世界有情人里的概率的非常小。
“芜媛，等会儿去到地方，你别怕。”
廖芜媛说：“有你在，我有底气。”
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羞涩，又带着些许忧伤。
廖芜媛的内心是想见任欢的。她对任欢了解不多，所以就上网查了一下精神问题的人是如何相处，如何帮助。从小到大，她都会跟着学校去养老院和孤儿院那些活动，即便是父亲不同意，她也坚持去参加。母亲都会支持她去，那会儿父母还为这件事吵过架，她也不懂为什么父母会吵架。但是哥哥跟她讲这个跟她无关，让她放心去，剩下哥哥给搞定。
她记得，她自己小学时期哥哥没经济独立，所以哥哥都会给一半零花钱给她。等到了自己的中学时期，她的哥哥就开始有钱了，哥哥有两张储蓄卡，一张天蓝色一张银色，她记得银色那一张是哥哥给她存的。只要她需要钱，哥哥就会从里面抽出钱给她用，这张卡一直都是属于她的，而且只属于她。
到了疗养院停车场，余晟津发现刘院长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
下车前，廖芜媛还打开了药盒对着水壶吃了药。
其实中途的时候廖芜媛的闹铃就响了，但是她因为在发呆的缘故并没有关掉。
要不是余晟津问她闹钟的事情，她还差点忘记为什么要上闹钟了。
没办法，只能当着他的面第二次把药吃掉。
她都难受很久才吃药，这一次应了他的话就暂时吃一次，怕自己到时候情绪化犯病。
“你吃这个药……什么时候能吃完？”
余晟津从扶手箱里拿出一根果丹皮，开始剥开吃。
“这个药没有准数，只要觉得不舒服就吃。”
“吃那么多，到底什么毛病啊？”
廖芜媛关上药盒，实话实说：“心悸。”
她之所以实话告知，是因为她真的在乎他。
如果她一直隐瞒，余晟津会更觉得难受。
“心悸？你好端端的怎么会心悸？”
余晟津的语气飙高，显然是在意了。
他右手握着她的左手，廖芜媛觉得他的手心在出汗。
“大概是最近家里的事情吧。我爸一直都在埋怨我呢，虽然他不讲，但是我能明白我爸爸的心思。我爸这个人我明白，他看着不怎么讲话，实际上他心思其实还挺多的，尤其是有仇必报。昨天我半夜里起夜，我听到了我爸爸在书房聊什么事，像是在说药物转移，又像是在说财产转移。小时候我在家里，只要有员工找他聊天，他稍不顺心就会咄咄逼人。他表面装的可好了，但我还是最喜欢他，因为他对我是真的很好。我爸爸很保护我，他总有秘密，但这秘密像是建立在一种对他人的信任。比如我妈以前耳朵复诊，好像是聊得太密切，他就专门等到那个医生出差回来跟他理论和威胁，让那个大夫离我妈妈远一点。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是以前我哥哥跟我讲过，那会儿我还在上小学，那是在我哥哥刚高考完之后的事情。所以我哥告诉我，以后遇到这类事千万别再去见那个人，就算为了他人安全也要小心，因为以我爸爸的个性，那一次若不是保安拦住了，说不定那医生就死了。”
余晟津听完这段话，他又询问：“但其实阿姨也没有跟那个医生有什么对不对？”
廖芜媛颔首：“是啊，真的没什么，只不过刚好是老乡，就多聊了几句。我爸从小到大就反感我和我哥交很多朋友，他认为交朋友就不是个人脉，而是烦。人家多个朋友多条路，他倒是觉得朋友多了就有点麻烦事。”
余晟津也能明白，毕竟像这样身居高位的男人，总会有些东西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的。
几分钟后，廖芜媛吃完了药。
廖芜媛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把鲨鱼夹别的更往上了些，她那发尾的碎发并没有全部弄起，而是稍稍留了几根在脖子后头。
俩人从车里走出来，刘院长迎面接待。
“小媛，这是刘院长。”
廖芜媛伸出手自我介绍，刘院长一一回应。
“刘院长，这是我之前跟您提到的廖小姐。”
“嗯，像。”刘院长收回手，“确实跟任家人有些神似。”
廖芜媛不太好意思回应，只好躲在了余晟津后面。
一个人这么说她像她还不会当事儿，随着越来越多人这么说，就连廖芜媛自己也在怀疑了。
走进疗养院，周围的声音让廖芜媛有些焦虑。各种声音在她的耳朵里折磨，让她挽着余晟津的手臂更加紧，另外一只手的手指甲都快隔着皮衣嵌入了余晟津的肉里。
余晟津用另外一只手安抚她：“别怕，没事，我在呢。”
廖芜媛不敢说话，只敢点点头。
周围的声音让她有些害怕，但她依旧鼓起勇气，跟在了刘院长的身后。
来到门口，廖芜媛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了里面的女人。
门被打开了，刘院长朝着里面叫：“任欢，有人来看你。”
任欢听着声音慢慢转过头，一眼看到了廖芜媛。
四目相对之中，廖芜媛被眼前的女人吓到了。
任欢一头凌乱的灰白色长发，眼睛圆睁，像是期待自己很久了一样。任欢是跑到刘院长身边的，但她并没有吓唬廖芜媛，而是在一旁说：“终于肯回家了？”
廖芜媛转向余晟津看他，余晟津示意她去跟任欢说话，只要顺着她就行。
廖芜媛默默颔首，但她不知道怎么称呼任欢，只好说了一句：“阿姨，您好。”
任欢并没有搭理她的客气，而是拉着她的手来到了一个柜子面前。这个柜子上了锁，任欢从兜里掏出钥匙，并笑嘻嘻地对廖芜媛说：“这个柜子我从来没有打开过，就等着你回来我们一起开，我们一起看看，好不好？”
廖芜媛抬起头看着两个男人，刘院长示意她回应任欢。
刘院长小声对余晟津说：“这么多年，我也没留意任欢居然还在这柜子里存东西。”
余晟津双手插兜，也是小声回应：“怎么，这个柜子不是你们这里的？”
刘院长表示这里大部分东西都是任欢家里人送来的，这个柜子像保险箱，任欢从来不让人去碰这个柜子，久而久之他也忘了。前几天护士帮她洗澡的时候发现了这个钥匙，那会儿任欢情绪还行，就告诉她里面的东西全都是好东西，很棒的东西。
任欢把钥匙对着进去，但因为着急好几次没有打开。廖芜媛轻轻接过钥匙，对任欢说：“阿姨，我帮您。”
任欢把钥匙交给廖芜媛，她的眼圈发黑，眼睛如同黑洞一般。但面对廖芜媛的时候，任欢的眼睛瞬间覆上了泪水，一把抱住了廖芜媛，这把廖芜媛吓了一跳从而惊叫了一声。
任欢听到她在叫，一个劲儿地道歉：“抱歉啊青青，二姨太想你了，真的想你。你的丫头还好不好啊？她见到爸爸了吗？”
廖芜媛打开了柜子，侧头问任欢：“孩子他爸，是谁？”
“廖选华呀。你说你心上人叫廖选华，你们俩不是有个女儿吗？你给我们写了三封信，说是跟丫头一起去了什么尼罗河还是哪里呀？”
廖选华……廖承志……
这是廖芜媛心里推测的答案。
什么尼罗河，分明是尼斯。
法国尼斯。
廖芜媛的脑子开始乱，她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廖选华是自己的爸爸。
这是一个不敢想的想象。
但出于自己的第六感，廖芜媛心里却十分笃定。
任欢所说的宝贝其实全都是画。一张又一张的画，大概有八九幅，有山有水有人。廖芜媛帮着她拿画，一边眼睛时不时看着余晟津，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聊。
余晟津在她身后蹲下，对她耳语道：“别怕，她说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刘院长也在一旁示意：“有问题随时给个眼神我。”
任欢又拉着廖芜媛，来到一旁给她切橙子，一边还在说：“青青，你最爱吃橙子了，来，多吃点。你家丫头也爱吃橙子，每次都还要你喂，连我这个外婆都忽略了呢。”
廖芜媛接过橙子，答谢了任欢。
橙子很甜，廖芜媛很喜欢吃。
“知道你喜欢吃，这可是脐橙呢，我一点点攒下来的。”
廖芜媛把橙子分给余晟津，任欢又把橙子抢回来。
“别给人家吃，你吃。”
“阿姨……这是我……我男朋友。”
任欢看了一眼余晟津，又小声指责廖芜媛：“青青，余警官有女朋友的，你别搞错了。你男朋友叫廖选华，学法律的，你记得么？”
余晟津飞快地把这些信息在手机备忘里记录，廖芜媛也只好顺着任欢的意思点了点头。
坐在病床上，廖芜媛一句话也没有主动跟任欢讲。
她正低着头看任青画的画。
任欢这些年来把这些画保管的很完好，看着很新。这些画是以水粉颜料为主，每一幅颜色都是深浅均匀，或许是任青想把自己的记忆深处的那份深情画出来，所以里面有梧桐树，有橙子，一盘土豆丝，一个不大的场景，还有一幅小婴儿的画像……直到一幅画她停了下来。
那幅画是一个男人的侧脸，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但是能看出他的侧脸很优越。虽然年轻，但是廖芜媛不太确定答案，她又看了看任欢，最后还是先对任欢说：“阿姨，我先去一趟洗手间，等会儿来陪您。”
任欢没有怀疑，而是说：“你去吧，等会儿记得带丫丫回来。”
廖芜媛表示放心，接着她把画带上，一把拉着余晟津出去。
他们走出去后，廖芜媛才举着画指着里面的人对余晟津说：“阿晟，这是我爸！”
余晟津觉得奇怪，他问：“你怎么这么认为？”
廖芜媛指着侧脸的下巴颏：“我爸爸这里有条疤，平日里没怎么人发现，但的确是有的。虽然浅，你得近距离观察才会有，我想任青之所以能发现，一定是做过了什么。当然，她到底是有多爱他才画的如此细致……”
说完，廖芜媛背贴着墙开始自言自语推断：“如果是……这样，那廖选华……就是我爸爸。我爸爸，就是任青案的知情人？是这个意思吗？然后我爸为了摆脱任青，他改了名字，娶了我现在的妈妈，抛弃了我亲妈？还是……为了我，杀了我亲妈？”
余晟津看到她的脸色泛白，一把抱住她。
“咱们现在不是没有证据吗？我们得找证据。”
“我已经跟任晨远有了亲属关系，那么跟任欢的关系也应该会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吧？”
“不一定。”
廖芜媛拽住了余晟津的衣袖，抬头看他：“可她叫我青青了。我其实不敢确定，但……我还在想一个问题，任青真的是我妈妈吗？如果是我妈妈，为什么我没见过她，还有……我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我不是她生的。”
她眼神里充满着不安，余晟津对她说：“你还想问吗？”
廖芜媛看着病床上自顾自地任欢，默默地说：“不问了，因为我好怕我再问就要崩溃了。这么些年我爸妈从来没有说过任何一句有关外人的事情，尤其是任青。如果我们查出了该关系，那么说明我这么些年身份就是个假设。这个世界上姓廖的那么多，鬼知道我爸爸是不是真的廖选华。如果是真的……我决定去试试……”
廖芜媛刚要开门，余晟津摁住了她另外一只手。
余晟津知道她要掏钱包。
“事先说明，你不要轻易冒险。”
廖芜媛甩开了他的手：“余晟津，如果我不去冒险，那么我这辈子难安。”
她的语气带着少有的愤怒，也带着经常在嘴边的认真。
进去之前，廖芜媛还是抱了抱余晟津。
这是给自己的底气，也是给自己的人生迈入一关。
廖芜媛开始用力深呼吸，保持笑容给任欢：“阿姨，我回来了。”
任欢看到她回来一脸开心，连忙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廖芜媛发现任欢根本不记得刚刚所说的话。任欢难得稳定，就连刘院长也说这一次应该能缓和一段时间，可是廖芜媛的心却很复杂，现在只剩下了纠结。她又看着画，从外套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卡包，卡包里就有一张一家四口的照片。
眼前的画，上面是一张男人的侧脸。
以前廖芜媛在上大学的时候，教授曾说画侧脸的重要性。
对于侧面描绘人的脸型，无疑就是更显空间感与深度，同时也能将该人的情绪得到合理的封闭。
说来也奇怪，这些画里唯独小婴儿的画像上是有确切日期。
画像上的婴儿黑发浓密，半眯着眼睛，身体裹在浅粉色的包被里，一双手还被戴一双好看的手镯。
廖芜媛看了一眼右下角，发现下面有两个日期。
一个是丙子.01.25，还有个是丙子.07.25。
廖芜媛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问任欢：“请问……这两个日期是什么意思啊？”
任欢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怎么这个都不记得了呢？”
廖芜媛摇摇头。
任欢很耐心，并用手指指着第一个日子说：“这个是你女儿的出生日，你当时死活不去医院，我和你姥姥就在家帮你生的啊。还好你女儿乖，很快就出来了，后来还是我帮你找张敏阿姨帮忙给你整了出生证。第二个日期，是你姥姥给你女儿买了小手镯，女儿一直戴着，戴到跟你带着她跟你和未婚夫走。”
说到这，廖芜媛抬头看着余晟津。
从她的眼神里，余晟津看出了一丝难过和少见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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