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过年没几天,廖芜媛就觉得无聊透顶。
除了大年初一回了一趟家吃午饭,其他时候她就窝在自己的公寓里。除了养猫和去超市买菜,在其他时间里她基本不出门,基本都窝在公寓里看书和研究菜式。
她想起了医院里的杨孟杰,便在公寓里做了白果粥去了趟医院。
刚好这几天郑可茜也发了微信给她,说着帮着去看一看,她也就顺着郑可茜的心思去了。
有的时候,廖芜媛不得不服郑可茜的刀子嘴豆腐心。
杨孟杰在新年期间一直在戒药,这段时间杨家父母一直都在贴身照顾。
在医院里,廖芜媛看到了杨程同父异母的妹妹杨梦朵。
杨梦朵一副太妹模样,显然是被父母宠坏的样子,侧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自己的那一双死亡芭比粉的美甲。
还没走近,廖芜媛就闻到了杨梦朵身上的味道。
她身上的烟草味跟余晟津他们不同,她身上的味道更像是烧焦的,是那种廖芜媛曾经在法国混乱街头才有的味道。
廖芜媛对杨家爸爸打招呼:“杨伯伯您好。”
杨和平见到廖芜媛,本坐在位置上就撑着拐杖站起来招呼她:“廖小姐,你来见孟杰么?他妈妈在里面,你得等一下。”
“没事伯伯,我就在这坐一下,我也是来看看顺便给他带点吃的。”
“有心了廖小姐,刚好我们等会儿也要去买点吃的给他。”
“没事伯伯,我也只是顺道过来。”
她不敢说新年快乐,只是坐在杨梦朵的旁边椅子上。
杨梦朵睨了一眼廖芜媛:“哟,你谁啊,我哥的女朋友么?”
杨和平瞪着女儿:“朵朵,能不能不要乱说话,这是你余家哥哥的女朋友。”
杨梦朵上下打量着廖芜媛,接着冷哼一句:“我嫂子长这副德行,那小鱼儿哥哥是有多瞎啊。”
廖芜媛才不管她这些话,而是坐在一旁继续等着。
她不屑于跟这样的小太妹有太多的牵扯,也不愿意跟他们有过多的交流。
她觉得这种女孩就是单纯欠收拾。
而且她也不愿意管别人家的闲事,毕竟自己家的事情也很糟糕,更何况是别人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和孟茹从里面出来了像是在交代什么,反正是把孟茹弄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廖芜媛也想去帮,但她的手机在她羽绒服里震了一下。
杨和平和杨梦朵都走上去接孟茹,而孟茹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廖芜媛,接着又坐回到椅子上。
手机锁屏飘来了一条余晟津发的微信。
【你在哪呢?】
廖芜媛想了许久,终于回复了一条。
【我在医院,现在在深切治疗部。】
【是去找杨程他弟弟么?】
【嗯。】
【他醒了?】
【他应该就没有睡稳过,我看他妈妈脸色还挺难过的。】
【等会儿小邵和几个警察会过去问一些情况,你记得去帮着看看,然后回答,因为刚好你也是证人。】
【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这一次微信不再回复了,而是改成电话打过来。
“小媛,是我。”
“嗯。”
“你需要做的就是给我保护好你自己。”
余晟津的语气难得严肃,她能猜到他此时此刻正在板着脸。
“好。”
“嗯,我放心了。”
“那你最近回家有没有好好休息?”
“有啊。”余晟津不敢撒谎,“那一天见了你之后我就回家洗洗睡直接到了晚上。”
“那你吃得好吗?”
“挺好的。”
“嗯……”
“马蹄莲好吗?”
廖芜媛轻轻一笑,像是很意外他在问候小猫。
“挺好的,胖了一点呢。”
“那你有没有胖?”
“你……你是不是疯了?”
廖芜媛问完就后悔了,因为她感觉自己语气不好。
“那我不问了。”
余晟津显然像被踩了尾巴,整个人瞬间蔫了。
“胖啦,胖了三斤哦。”
余晟津在电话那一头被她情绪所带动:“嗯,那就好。我可能就不太好了,我瘦了三斤。”
“那挺好啊,这样我们就一样重了!”
余晟津绷不住笑了:“我真想知道你高考的时候是怎么考到文科第二的啊,你的数学简直太烂了。”
“我数学早就还给数学老师了,而且文科数学比你们理科数学简单,而且现在谁出门买菜还用函数啊!”
廖芜媛认真的态度让余晟津不由地笑了半天。
“别笑!”
“好,不笑啦。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这句话跟我说说就行了,回头真的碰到自己高中数学老师你可别哭鼻子。”
“除了我的家人,我只在你的面前哭过。”
一瞬间的心痛如绞在余晟津的胸腔里慢慢滋生。
廖芜媛眼睛一直看着左前方的电梯间,直到电梯间里出来了三个人,她一下子就看到里面最年轻的就是邵言南。
“小邵他们来了,我先把电话挂了,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
“对了……元宵节……”
余晟津还没说完,对方的电话忙音就已经传入自己的耳朵。
【元宵节,我能过来陪你过节吗?我放假。】
邵言南看到廖芜媛也在,先是跟杨家父母和妹妹表示自己的来意,接着用眼神示意了廖芜媛。
医生在一旁跟邵言南洽谈,邵言南一一听着,他神情也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廖芜媛看着邵言南,感觉他像是越来越成熟了。
杨家妹妹还在一旁说:“警察还好意思来,我哥哥那个样子居然还抓他,也不知道你们脑子在搞什么。”
邵言南双手插裤兜,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小太妹:“杨小姐,我只是循例办事,如果你在这扰乱秩序,我会告你阻碍司法公正。”
杨梦朵一脸无所谓:“抓啊,你凭什么抓我,我又没犯事。”
邵言南还是那样的口气:“有没有犯事你自己清楚。你还那么年轻,少抽点这些东西,回头真没命那可就晚了。”
廖芜媛看着他俩对话,真的有一种针尖对麦芒的感觉。
杨和平用拐杖杵了杵地:“朵朵住口!对警官尊重一点!”
杨梦朵白了一眼:“警察算个屁,一点效率都没有。”
她的身体挡在门口,模样也很轻蔑,根本没有给邵言南进去的机会。
孟茹这一次也在一旁说:“朵朵,让开。”
“妈!”杨梦朵啧了一句,“这种人就是装逼!”
孟茹音量高了八度:“杨梦朵,让开!请邵警官进去!”
母亲这般说辞,杨梦朵只好让出位置,顺带一双白眼看回邵言南。
邵言南并没有管小太妹,而是示意两个前辈先进。
廖芜媛跟着这群警察也入了病房。
廖芜媛关上门的时候跟杨梦朵对视了。
杨梦朵依旧是那般嫌弃,廖芜媛却觉得她不可思议。
她知道邵言南他们的辛苦,他们除夕本就没怎么睡,又要接着过来忙杨孟杰的事情。
如此几天下来,他们的身体根本吃不消。
按照以往,她会觉得邵言南肯定会和杨梦朵吵起来。但如今一看邵言南英俊皮囊下的疲惫神情,她就知道邵言南根本没有力气跟杨梦朵争论。他的眼皮很重,眼底有着一双很黑的黑眼圈,样子也比以往更苍白。
杨孟杰双手被布条交叉绑着,模样比年前更加消瘦,见到廖芜媛直接朝着喊了几声姐姐。
邵言南说:“媛姐,你先给他吃点东西,然后就出去吧。等会儿有事儿我再叫你,行不?”
廖芜媛颔首,然后把饭盒取出,将碗拿出来装了一碗粥给杨孟杰。
杨孟杰简单吃了几口,他低垂着头看着廖芜媛的羽绒服口袋,全程下来一言不发。
“杨孟杰,我这一次只是替你嫂子来看你的。”
杨孟杰抬起头看着廖芜媛,他的表情被眼前吓了一跳。
因为眼前的廖芜媛的脸色严肃得就跟一个班主任一样。而廖芜媛也没有看他,而是坐在一旁帮他凉着粥,全程没有抬眼看他一下。
“你这一次康复了一定要去感谢你哥哥和嫂子。是他们帮你垫了医药费,还帮你承担了很多本不该是他们承担的言语。如果你再不懂事,那就是你的不对了。做人要心怀感恩,要知恩图报,明白吗?”
廖芜媛又给他喂了几口,杨孟杰想要跟她说自己的话,但是看着她的嘴巴像是没有停下的意思,他也只好闭上嘴听她讲。
“还有,你哥哥那边需要你一个真诚的道歉。你妹妹怎么样我不管,你妈妈怎么嫌弃你哥我也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想搞清楚。反正我来告诉你,你这一条命是你哥哥救的。既然是你下定决心戒毒,你如果继续二次做那就是活该,你如果想真心远离这些事情,那就等会儿跟邵警官说实话。至于你们家之后啥样我也不会关心,你现在只要把自己的事情管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感恩。”
给他送完最后一口粥,廖芜媛收拾好饭盒准备离开:“行了,你现在粥也吃完了,我得走了。小邵,如果你要找我的话,我去三楼休息室等你。在这待着有乌烟瘴气,我不想在这太久了,我觉得太窒息了。”
邵言南明白廖芜媛的顾虑:“也好,我们等会儿来三楼找你,但我会找你之前我先给你打个电话,到时候直接见面也方便一些。”
廖芜媛整理好饭盒,朝他们致意便离开了病房。
走出病房,杨和平和孟茹走上前感谢廖芜媛。
廖芜媛退后了几步,接着轻描淡写道:“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要感谢的不是我,是你们的大儿子。通过这件事你们也看出来了,杨程是真心在意这个家的。如果你们真的要感谢我,直接就去感谢杨程吧,我不会他们代替他接受感谢的。什么事情该原谅,什么事情该承认错误,我都不能代替。”
廖芜媛瞥了一眼一旁的杨梦朵,她故意又说了几句:“还有就是身为弟弟妹妹,连家里的事情都不在乎的话,将来也没有什么好的前途。哥哥承担那么多,你们就算有再多的金山银山也总有耗费的一天。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替他们两口子说到这了,以前的事情我过往不咎,现在和未来的事情我也不会管,就这样吧。”
廖芜媛一向不爱多管闲事,但是今天为了两个对自己好的朋友她破例了自己的原则。
这是她对他们的报答,也是对他们的肯定。
她想把杨程的钱交给杨和平,但看着孟茹的脸色,她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按了电梯来到了三楼,脸色带着些许平静和久违的轻松。
三楼很安静,只有一些病人在房间里进行康复训练。
廖芜媛把包放在一个座位上,接着起身去了洗手间把饭盒简单的洗了洗,她还用自己的眼睛看着镜子前的自己。
脸色比年前红润了些,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上衣和深蓝牛仔裤的搭配,脖子上还戴着余晟津送给自己的围巾。
自从有了这条围巾,她柜子里其他的围巾就被她抛诸脑后休息了,廖芜媛去哪儿都会戴着这条新围巾。
所幸这几天有风,有了这条围巾的衬托,她走到哪里走路都带着风,模样也慢慢地变得爱笑了。她把这条围巾当成宝,无论去哪里都会戴着,晚上也让围巾陪着睡。她沉浸在这份礼物的美好里,整个人洋溢着粉红色泡泡,就连郑可茜都觉得她脑子难得有病了一回。
洗好饭盒,廖芜媛轻轻地把围巾摘下来叠好放入包里。
她从包里拿出那本还没看完的书,接着又开始看了起来。
邵言南坐在杨孟杰的面前,他打开笔记本的一页开始询问。
“杨先生,既然你好得差不多了,我可以开始问问题了吧?”
杨孟杰点点头,用眼睛看着邵言南。
邵言南翘着二郎腿垫本子,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支黑色的按动水性笔,开始问着话:“你这个药从哪里来的?”
杨孟杰:“我买的。”
邵言南:“在哪买的?”
杨孟杰想了想说:“我在盛季KTV外面买的。”
邵言南皱眉问道:“具体在哪?”
杨孟杰说:“在KTV前面的那条巷子。”
邵言南又问:“你为什么要去买这个东西?”
为什么?
杨孟杰也想知道为什么。
他只记得那会儿同学打的时候,他整个人像是非常熟悉这类药物一样。那同学整个人飘飘的,还告诉他这个是好东西,用一次就会精神百倍,而且比熬夜都好使。
不比杨程的正规一本大学毕业,杨孟杰并没有上多好的学校。杨孟杰上的是本市一个职业学院,学的是计算机。他平日里打代码经常熬夜到三四点,然后第二天上课就没有精气神了,通常就会在打代码和上课之中两性循环。
计算机这种东西,当初报专业的时候也是妈妈觉得很好赚钱才让他去的。虽然是在职业学院,但杨孟杰在的学校刚好今年换了校长,负荷比高中还要痛苦。
一想到同学说比熬夜都好使,杨孟杰就咬咬牙买了两支。
价钱还挺高,花了720。
杨孟杰从小就被母亲娇惯,而且一向是花钱如流水。所以对于这些来说他根本没有计较价格,而是想都没想就买了,也丝毫没有考虑后果。
邵言南见他发呆不答,又说了一次:“你为什么要去买这个东西?”
这一次邵言南的语气高了,整张脸也变得严肃不少。
杨孟杰反应过来:“我同学说这个是好东西,用了可以精神百倍。那一天我们有同学生日,然后大家都在用,我也用了第一支。然后那一天我是准备想回家的,但是太困了,我在外面受不住了,就……被廖姐姐和我哥哥看到了。”
邵言南无语,紧接着就问了下去:“那你知道是谁卖给你的吗?”
杨孟杰想了一会儿,说:“我记得他戴着一副眼镜,我同学认识他,像是叫他远哥。”
“远哥?”邵言南皱眉,“你记得他长得什么样么?”
借着杨孟杰思考的时候,邵言南示意一旁的警察准备描绘,而他自己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开始寻找着一些东西。
“他戴了一副眼镜,脸挺瘦的,模样看着文绉绉。眼睛有点小,浓眉。”
邵言南又问:“有多大知道吗?”
杨孟杰很笃定地回答:“估摸着有四十岁吧。”
四十岁,文绉绉,戴眼镜……
邵言南跟余晟津他们久了,他自己也慢慢摸索出了一些所谓线索规律的方法。
杨孟杰询问他:“邵警官,请问我能戴罪立功吗?”
邵言南一边从自己的手机相册里找照片,一边回复他:“这个不归我管,如果我上司说可以,那就是可以。”
杨孟杰小心翼翼地问:“你的上司是小鱼儿哥哥么?”
邵言南跟杨孟杰虽然差不多大,但却板着一张不符合年纪的脸:“我上司是谁跟你没关系。”
杨孟杰被邵言南堵得不再,只好抬起头看这看那。
邵言南终于在手机找到照片,将手机摆在杨孟杰面前:“你仔细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杨孟杰有些近视,他伸着头眯眼睛看着邵言南的手机:“没错,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