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早上刚天亮的时候，雪就停了。
廖芜媛醒来后，发现睡在一旁的陈昭已经起来。
她揉了揉眼睛，摸索到了床头柜的手机。
手机显示是七点十分。
这些天的起床时间里，这算是比较早的了。
她换好衣服和叠好被子后走出房门，眯着眼看到了正在做早餐的陈昭。
“小昭阿姨早。”
“芜媛早呀。”陈昭把锅调小火，示意她去洗手间洗漱：“洗手间里有新的牙刷，你就用晟津的牙膏、漱口水、面油和杯子就行。说到面油你多用点，这孩子总不用。你回头可要给我好好说说他，他那张这么好看的脸不涂面霜，回头毁容可别怪我！”
廖芜媛点点头，她走进了洗手间开始洗漱。
余晟津杯子上有个没拆的粉色牙刷，一旁是卷成一团团的竹炭味牙膏。廖芜媛很仔细地将牙膏皮给捋平，捋平后才发现牙膏是真的快用完了。她拆开牙刷，小心翼翼地沾了些水，挤了点点牙膏就当洗漱了。旁边有一个也快用完的漱口水，她简单地弄了一口漱口，又打开了水龙头直接掬水洗脸。她没敢用太多余晟津的东西，只能用洗手间的厕纸直接擦了擦脸，所幸吸水性强，这才不至于沾得满脸都是纸。
她了一眼面霜，面霜是新买的，但她知道这个牌子。
打开来看，其实面霜也用过，只是用的不多。
这个面霜牌子是上次她给他涂过的，她还是能记得那张脸带着的清新味道。
简单擦了擦就当护肤了吧，反正她自己也不是很挑剔。
廖芜媛拿出鲨鱼夹，给自己随便盘了一个头发。
走到客厅的时候，她已经闻到一股早餐的香味了。
陈昭示意她过来坐，还帮她装了一碗白粥。
白粥很香，米粒在碗里颗颗分明，还有一股奶香味。
“这是牛乳白粥，吃起来很香，晟津很喜欢的。”
廖芜媛用勺子轻轻地划碗，感受着这股香味在自己身边回荡。
她尝了一口，赞道：“嗯，真的很好吃。”
“好吃啊，那就多喝几碗，晟津在的时候从来都拿大碗吃的。”
说来也奇怪，明明余晟津不在这屋子里，可廖芜媛一直觉得他就在自己的身边。他会在一旁陪着她默默吃早餐，给她剥开水煮蛋，给她夹酸菜，给她倒牛奶……
陈昭用筷子搅着白粥喝了几口，又问她：“还不知道芜媛你有什么东西不吃呀？有什么东西喜欢吃？”
廖芜媛低着头说：“嗯，我不吃虾，因为我对虾过敏，但是我挺喜欢吃凉拌土豆丝的。”
陈昭的筷子停了下来，显然是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那阿姨记住了。你以后多来陪陪我，阿姨给你做饭哈！说起土豆丝，晟津也挺爱吃土豆的，每逢火锅都会点和买来下。”
廖芜媛笑着说：“我可以多来，但我来做饭好吗？您上班很辛苦的，我打算……等会回去给我妈妈打个电话。”
陈昭颔首：“说到这，你除夕还跑出来那么久，你的爸爸妈妈一定急坏了吧。”
廖芜媛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最后想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点头。
餐桌上安安静静，廖芜媛很喜欢这样的安静。
可是当跟余晟津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想在餐桌上多跟他说几句话。
此时手机响了。
陈昭低着头吃饭，廖芜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机还落在了洗手间。她冲向洗手间，心里想的全都是余晟津的来电，可是带给她的却是闹铃。
她沮丧地解除闹铃，拿着手机又回到了餐桌前。
陈昭把煎蛋放在她面前：“来，吃一个，咱们一人一个。”
廖芜媛夹了起来，还不忘答谢陈昭。
“今天大年初一，车可能会比较久。我们这公交车站走路也就五分钟，你上网查一下车次，看看合适的时间再走明白吗？外面雪太厚了，你这会儿估摸着还回不去。”
“没事儿阿姨，我走路过来的，再走回去也是一样的。”
陈昭瞪大了眼睛：“你昨天是从你自己家走过来的？那要多远啊？”
廖芜媛说道：“也没多远，走路也就不到一个小时，就当运动了。”
陈昭啧了啧嘴巴：“你不知道昨天刮东风啊？你们小年轻真的是，一点身体也不管，回头等老了有你哭的。”
廖芜媛浅笑道：“没事的阿姨。”
吃完早餐，廖芜媛就主动帮忙干活。
陈昭又不好推脱，只能把碗筷都给她，然后自己坐在客厅里继续看自己昨天没看完的杂志。
碗筷洗好，廖芜媛甩了甩手，拿着一旁的手机直接给许惠打了一个电话。
“妈，是我。”
听到电话那一头女儿的声音，许惠一下子清醒了一半。
旁边廖承志半睁着眼，也随着她的后面起来。
许惠把另外一边耳朵的助听器戴稳，开始关切地询问：“丫头啊，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呀。”
“去……”廖芜媛欲言又止，接着说：“我去可茜家了。”
“我就怕你不吃饭呀。对啦，妈妈给你打了钱，就当红包了。”
从电话里，廖芜媛能感觉许惠是真的很关心她。
“妈，钱我没收，回头退给您。以往我收是我不懂事，但是今年我想清楚了，我这么多年也没有给您和爸爸钱，所以我不能收的。”
“傻丫头啊，妈妈有钱。这都是妈妈这几年自己攒的一部分，我给我女儿这不过分吧，况且你将来结婚还要钱呢，这些出嫁本妈妈一早都给你准备好了。这些钱呢就是从小到大你过年里收的红包，妈妈可都一分钱没花哦。也算是小有积蓄，回头妈一定给存多点钱哈。”
廖芜媛眼眶有些红，她一只手紧紧地攥着抹布，双眼看着窗外面的积雪。
“妈，真不用，反正我都拒绝他了。这事你我都清楚，一天事情没解决，我内心就多一天愧疚。其实……我昨晚没在可茜家。因为我在他家，跟他妈妈在一起。”
许惠在电话那一头沉默了好久，接着说：“哦，那你在别人家要听话，听人家爸爸妈妈的话，要尊重他们。”
廖芜媛小声地说：“妈……他没有爸爸。”
“他爸爸是……”
“嗯，他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
许惠电话是免提，她听到这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廖承志，廖承志在一旁像是很意外，又像是很愕然，反正看不出一丝情绪。
“对不起啊媛媛，我没想到这一点，你等会儿回来吃中午饭吗？想吃什么？家里有很多菜呢。你嫂子和哥哥买了很多年货，也有你爱吃的零食，回来吧好不好？你爸爸其实也想你了，昨天还做了你喜欢吃的，但是他没好意思说呢。”
廖承志瞥了一眼许惠，默默地穿好了衣服。
“好，那我中午回去。”
听到女儿中午回来，许惠比谁都要开心。
这句话廖芜媛也只是给许惠一个面子而已。
挂了女儿的电话，许惠难得帮廖承志扣着衬衣上的扣子。
廖承志带着怒意说道：“这丫头怎么不死在外面呢？”
许惠知道他有气，还耐心地提醒他：“承志，现在是过年，你现在说她死，来年不吉利的。”
廖承志低头道：“好好好，不说她了。这个丫头，长得越大真的是越来越难管了，刚刚你们说什么了？你还跟她道歉？身为父母不要总给孩子道歉，我们又不欠他们的。”
许惠帮着他整理袖口：“应该的，我们应该给孩子们道歉。我们父母也会做错事情，如果不适当道歉的话，她会觉得我们父母拒不认错肯定是有什么特权。媛媛这个孩子跟阿泽不一样，所以肯定要用别的方法去教啊，她从小到大虽然很多病，但她很乖很听话，你应该感到开心才是。她刚刚跟我说，她那个男朋友没有爸爸，他们一个没爸，一个没妈，真的太可怜了。”
廖承志轻轻地拍了拍许惠的肩膀：“媛媛哪里没有妈妈了，妈妈不是在这吗？”
廖承志的语气带着些许暧昧，这让许惠一点动容也没有。她反而轻轻地用肩膀弹走了廖承志的手，而自己直接走衣柜前找合适的衣服进行更换，难得女儿回家，她要穿的好看一些。
廖承志走出去前还问了许惠一句：“她那个男朋友叫什么？”
许惠想了想：“她没说。”
廖承志哦了一声，接着说：“回头问一下吧，多少也是谈恋爱了，算是一件好事了。不搞清楚对方叫什么怎么行？”
廖芜媛挂了电话后，又开始擦着厨房的洗手台，没过一会儿把周围擦的干干净净。
陈昭看着清理好的厨台给惊讶到了：“诶哟芜媛，不用擦的那么干净。”
廖芜媛转过头笑了笑：“没事阿姨，这是我的习惯。”
陈昭给她递来一个削好的苹果：“来，吃个苹果。”
“谢谢阿姨。”
廖芜媛双手接过陈昭的苹果，她简单地咬了几口，眼睛还在看厨房窗户外面。
外面已经开始慢慢放晴，白花花的雪地一下子因为太阳的缘故泛起了些许金灿灿的黄色，就像一团白色的雪糕加了些金箔一样。
陈昭靠在门板问她：“给家里人打电话了吗？”
廖芜媛轻轻地嗯了一声：“我过一会儿就走，我想中午回家吃饭。”
陈昭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给她安全感。
廖芜媛又说：“谢谢阿姨昨晚的照顾。”
陈昭低垂着眉眼，柔声回复：“没事的，你还让我体验一把当一个女儿妈妈的感受呢。你真的是个好孩子，阿姨很喜欢你，也希望你以后多来。好不好？”
廖芜媛笑着回应：“嗯，好。”
吃完苹果，廖芜媛表示自己要先走了。
她不敢停留太久，走之前跟陈昭又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陈昭给她递来一张自己的名片，说是想她可以用这个电话联系自己。
廖芜媛看着白色的名片，上面的字体是好看的黑色大黑体。
字体端端正正，就跟陈昭给她带来的感觉一样。
【陈昭，一级警督】
【芜阳市城西区跃秀路公安局·模拟画像师】
【芜阳市艺术协会理事·大学客座教授】
【电话：134****8866】
名片的质感很好，也很凉，像是握住了一把刚开鞘的刀片。
“这是我的电话，你有事可以找我。”
廖芜媛也说出了自己的电话给她，顺着把名片放入了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
走之前，廖芜媛还在门口抱住了陈昭。
陈昭也是这样第一次被一个年轻人抱住，她一开始有两三秒没有反应过来，接着又用手掌轻轻地拍着廖芜媛的后背。
“小昭阿姨谢谢您，您的怀抱很温暖，做的早餐也很好吃。”
“傻孩子，以后多来看看阿姨。”
“嗯。谢谢。”
“太客气了，你是我儿子喜欢的女孩，我当然要好好替他照顾你。”
她的手攥紧包，又朝着陈昭挥挥手就离开了楼梯间。
陈昭就在两层之间的楼梯窗口目送她，直到她走向公交车站越来越远才回到自己的屋内。
送完廖芜媛，陈昭回到房里拿着自己的手机。
想到昨天晚上廖芜媛说的那些话，出于自己当警察的第六感，陈昭觉得廖芜媛家一定跟骸骨案有关。
陈昭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或许是廖芜媛让她有故人之感，她总想着帮廖芜媛做点什么。
她翻开自己手机的联络人，她找出了一个号码。
号码那一头的人很快就接了。
“江平，是我。”
“小昭？”江平在那一头显然是没睡醒，头发乱糟糟不说，眼睛还是半睁着的：“你怎么这么早的啊？我还在放假诶！”
陈昭看了一眼腕表：“不早了，已经快十一点了。”
江平直起身揉了揉头发，点上了一根烟入嘴巴。
“怎么了？”
“骸骨案怎么样了？”
江平吹出两口烟，一脸惊愕：“陈昭，你可是很少问案子的。”
陈昭皱起双眉，冷静地说道：“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所以我希望你能去调查一下廖家。”
“廖家？”江平思考了一会儿，“你说的是上次贺泉案的嫌疑人廖芜媛一家吗？”
陈昭语气坚定：“嗯，就是她们家。”
“无凭无据，我们怎么调查？”江平又是吹了几口烟，“你是不是在这获取什么灵感了？”
陈昭也说不上来，只好说：“那个小姑娘昨天住我们家了，跟我说了很多事。其中她说她家那些产业的时候，我总觉得她爸爸一定有做过些什么，但听她的语气好像并不知道。我想先调查一下总归没有错，而且她的语气也是希望我能查的，女人第六感你能相信吧，准起来很要命的。”
江平为了自己心里那份心思，他只好暂时先答应了陈昭。
“还有……”陈昭叫住江平，“江平，芜媛家的事情不要跟晟津说。我是个母亲，我希望我儿子好，但我更希望我儿子能够顺利娶妻生子。”
江平明白陈昭的顾虑，他嘴巴嗯了嗯回应了陈昭。
“江平，其实我觉得廖小姐还挺可怜的。”
江平像是听错了，他笑着在电话里说：“有什么好可怜的，她那个模样看着就是被家里人保护的一团糟。我上次去问她爸妈和哥哥，她爸爸那个脸色哦，简直跟赵国华一样，根本不能交流。”
说起赵国华，江平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迅速抄起床头柜的本子，开始对着笔沿着纸上的线索查缺补漏。
陈昭在电话里静静地听着他翻页，直接把要说的全说完：“就这样了，晟津说中午就要回来了，我得给他做点中午饭。还有江平，祝你新年快乐，愿你来年娶个老婆。你可别太挑了，都这把岁数了。”
还没等江平说话，陈昭已经潇洒地把电话挂了。
………
廖芜媛一个人坐在公交车站前等公交车。
双手放入羽绒服口袋，她再次把陈昭的名片拿了出来。
车还没来，她从包里拿出钱包准备把名片放进去。
包就这样敞开着，一个红色的利是封映入自己的眼睛。
利是封有些厚，她记得她去余家的时候是没有这红包的。
简单思考了过后，也明白了这是陈昭给的。
陈昭怕她拒收，还悄悄地把放了进去。
廖芜媛先把名片放入钱包，接着把利是封拿了出来。
利是封封面是一对很可爱的年画娃娃，封面字体是滚烫金色，上面写的是「平安喜樂」。
她默默地打开利是封，发现里面全都是红色的大钞。
目测数了数，大概有六百块钱。
红包里的百元纸钞味在冬天里弥漫，有一股独特氛围在周边蔓延。
她前几天刚收了杨程的钱，现在又收了陈昭的钱。
廖芜媛有些为难，接着她又把这封红包放在夹层里与杨程的钱放在一起。
她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一张备忘的第二行打出几个字。
廖芜媛又开始漫无目的地等待公交车。
半小时已经悄然过去，廖芜媛开始双手搓着坚持坐在站台等车。
这一次她坐在挡风玻璃前面，眼睛微微眯着。
周围的风确实很大，她又用鲨鱼夹夹住了头发，耳朵和脖子被冷风吹的生疼。
他们一起在公交车站一起坐了一个小时。
在这段期间，余晟津还把自己的车开回了家门口楼下停好。
一个小时过去了，公交车还是没来。
周围的车非常少，少到只有一辆私家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里面像是个男人，廖芜媛因为风的缘故只能微微眯着眼看。
不一会儿，车里的男人下车了。
男人穿着一件很厚的警服羽绒，穿了一件灰色的高领毛衣，下面是一条黑色长裤。他的一只手里有着一个薄薄的盒子，她看不出里面是什么，在一旁猜测着。
男人走近，朝着她柔声细语道：“小媛。”
廖芜媛抬起头看着他，露出一脸意外的笑意。
“你回来啦。”
她慢慢站起来，一把抱住了他。
“嗯，回来了。”
他回应她的拥抱，还侧头吻住了她的耳朵。
廖芜媛觉得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余晟津感觉她的耳朵很红，像是在外面等很久了。
“我想你了。”
“那你给我发信息呀。”
“怕打扰你……”
就这样拥抱了四五分钟，廖芜媛觉得没有什么能比新年遇到最爱的人更幸福的事情了。
即使天气再冷，这一刻都是温暖的。
廖芜媛的下巴架在他的肩膀上：“你的床好舒服呀。”
余晟津笑了笑说：“以后多过来，给我暖床。”
廖芜媛害羞般望着他的脸，这才几天没见，他像是又瘦了。
“辛苦了。”
她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背，抬起头看着他的脸。
余晟津把一旁的盒子里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给她。
那是一条珊瑚粉的纯羊毛围巾，他一边帮她围在脖子上一边问她：“不辛苦，听到我唱的歌没？”
她微微颔首，微微踮起脚听着他心脏的跳动。
余晟津坐在一旁，用他的温暖的大手包住廖芜媛的小手。
望着脖子上的围巾，廖芜媛满脸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听到了，我很喜欢。”
“这个也喜欢么？”
他低头示意问她围巾。
“喜欢！”
“我也很喜欢你给我的法语祝福。你每一句法语，我都有认认真真收藏起来的。这条围巾是我结束了案子去给你拿的，之前看上很久了，想着配你的肤色，刚刚去线下店里取回来的。”
“你买多久啦？”
“已经有些日子了，但我是去线下取的。”
廖芜媛转头亲他的下颚，顺带着轻轻舔舐。
“天这么冷应该没车了，我送你回家吧。”
“没事，实在不行我按照原路走回去。”
“走？”余晟津像是不信，睁大眼睛的模样和反应跟陈昭一模一样：“你……是走过来的啊？”
廖芜媛整理好思绪，坐着的时候不忘把腿伸直：“我都能走过来，干嘛不能走回去？”
余晟津用长手把她搂紧：“你走多久过来的？”
廖芜媛还真的认真想了一下：“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反正没有半个小时。”
余晟津低下头吻她的头发：“我送你吧。下雪过后很冷的，你看看你手那么凉，别冻僵了，咱们乖乖的好不好？”
他声音很低，廖芜媛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疲倦。
“没事，我去网上叫个出租或者嘀嘀打车，你太累了。你昨天没睡好对不对？”
余晟津表示自己不是没睡好，而是他根本没怎么睡。
他解释昨天跟着二队一举铲破了四个黄色集团，这几十个小时只吃了一个汉堡包和一杯黑咖啡，早上九点才结束战斗。在出发前，他只是简单眯了半小时，又送走了同事，最后才回家的。
听到这里的廖芜媛，她更不愿意让余晟津送自己回家了。
“你好好回去休息，我回家发微信给你。对了……”
廖芜媛从包里拿出一份红包，双手递给余晟津：“这是小昭阿姨给我的，你帮我给回她。我这一晚上也没做什么，她给我红包我不太好意思收，你把钱拿回去还给你妈妈吧，毕竟无功不受禄。”
余晟津努努嘴：“你收着吧，花不花是你做决定的。我妈跟你一样，都很倔，她拿出来送给别人的东西就不会有还回去的道理，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自己决定这些钱的去留。”
余晟津的手很温，廖芜媛感觉到他的手又多了些茧子。
廖芜媛摊开他的手一看，一下子就能猜出他因为公事打了几回枪。
她心疼般地摸着新茧，新茧夹在旧茧里，手上还有火药残留的痕迹，她的双眼除了心疼就是担忧。
“是不是打枪了啊？”
“是。”
“受伤没有？”
“没。”
“真的没有？”
“嗯。”
“余晟津，不要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穿了防护服的，我命大。”
廖芜媛低下头亲吻他的新茧，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一阵湿润，他稍稍把手握了握。
又过了一会儿，公交车总算来了。
廖芜媛站起身跟他说再见。
余晟津把红包又塞回她的包，用他那疲惫不堪的低沉嗓音说道：“你拿着，这些钱就当一小部分的聘礼。这里可能不是很多，但我回头我再把剩下一次性补足给你，你收着……就当为了我，好不好？”
廖芜媛抬起头看余晟津，她能看出他的一双疲惫眼睛里还透出一丝认真。
廖芜媛也不知道是回应哪一句，反正是轻轻点头了。
余晟津低头吻她的一双眼角，还稍稍舔舐了一下。
她慢慢松开了余晟津的手，几乎是跑着上车的。
公交车上的人并不多，只有三四个老年人。
廖芜媛刷了卡，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上朝着余晟津挥手告别。
她嘴型在跟他说新年快乐，他看到了也朝着她回应。
说来也奇怪，她能猜到别人的嘴型，但她猜不出别人的。
哪怕是余晟津的嘴型，她也是看不懂。
她皱起双眉，只看着余晟津对她挥手说话。
余晟津开始跑起来，尽量跟公交车持平，一边还带着小跑的同时还在说着那嘴型里的字。
他很坚持，一路小跑说到了路口的红绿灯前。
廖芜媛终于看懂了，眼泪也随即流了出来。
那是她最想对他说的字，也是她一直欲言又止的三个字。
她朝着他点头，用双手伸出的大拇指朝他弯曲了两下。
这一天，外面晴空万里。
这一天，她将永远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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