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到后面嘈杂,喜儿往后看,是林月兰的人追来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看别人打一会儿牌,喜儿却一下跑那么远了。
喜儿得意地朝他们做些鬼脸,李丽秋蹬着车,越蹬越快,好似要飞起来,喜儿从没觉得天这样晴,这样蓝,这样深远,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自由,饱胀的自由,喜儿大口呼吸着,像又出生了一次一样,像第一次学习呼吸一样,他简直像刚出生一样号啕大哭,一切的一切,都像新生的一样。
到了,附近郊区深山里的一个解放军驻扎地正在烧火煮饭,小心翼翼地不让炊烟冒出去。现在是秋天,林子不够密,掩盖不了太多的烟火。待到了冬天,他们便只能啃干粮了。
把喜儿放下,李丽秋和领队的交谈几句后就回了,李丽秋没有和喜儿告别,也不许喜儿和她告别,因为李丽秋相信她们肯定会再见,而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队长姓杨,叫杨晋山,看起来五大三粗,像座小山一样敦实,但待人很和蔼,他那张巨大的手掌往喜儿头上轻拍两下,喜儿的头要嗡嗡半天,但喜儿还是很喜欢他的。
游击队里女孩儿不少,大多都是被家里人卖掉而被心善的队员买回或者干脆是被穷苦人家求着把女孩儿领走,还有就是像喜儿这样误落风尘的,也有被日寇强掳去充作军妓的,到这儿来的女孩儿各有各的悲惨,但也各有各的事做,通过正当的劳动换取成果。
喜儿的任务是看护伤员和照料菜园子。
在菜园子浇水时,喜儿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她这辈子都没想过会再见的人——黄翧。那时黄翧正席地而坐在太阳地里,一个人擦着枪。
“你怎么也在这?”喜儿兴奋地走到她面前,一样地席地而坐。
黄翧见了喜儿也是惊喜,但反应淡淡的,她身上那股劲儿没了!莫名让喜儿想起自己和娘分开那天的娘,同一种成熟的麻木。
喜儿大惊,不知道黄翧经历了什么,竟能把一个那么活泼的人作弄成这样,黄翧像被强行催熟的果子,花还没开盛,就匆匆谢了,强硬地结出一个畸形的果儿。
喜儿踟蹰着不知该说什么,黄翧已经熟练地问她近来怎样,喜儿讷讷地回答,黄家会馆的大门已不是她们之间的阻碍,但还是有什么在她们之间隔开了。
喜儿索性把自己的身世都告诉了黄翧,黄翧听了也是痛心,她一直以为喜儿只是个小门户家的女儿,掉了几滴泪,黄翧也坦白了自己的经历。
原来黄家提前得知了消息要打仗,想回老家避难,谁知路遇流散的日寇军队,黄先生和黄太太为保护黄翧都被残忍杀害了,至于黄翧也被迫充了慰安妇,是这支游击队救下了她。
黄翧说着哭得更凶了,这会儿才像个小孩子,喜儿忙拍着她的背安抚,自己也为黄翧的遭遇感同身受地流泪。
哭过了,黄翧旧事重提:“我已经知道了,你那时不愿同我一起玩耍是因‘阶级’对不对?”喜儿不懂什么阶级,黄翧就慢慢解释给她听。
“是了,就是因为我们之间的阶级差异我才总觉得有疏离感,哪怕再喜欢你,也觉得难以亲近。”喜儿明白后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