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区内，是突如其来的沉默。
九嶷航天的 CEO 本想靠突破性的飞跃增加投资人信心，也作为后续融资的筹码、提升公司估值，迎来的却是惊人的失败。
谭宗明看着火箭碎片形成光影交错的银谷，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淡淡道：“辛苦了。”
他随即起身，出去接了一个香港号码的电话。
而CEO的面容凝重，摸不清谭宗明的意思。
给谭宗明打电话的是神通广大的掮客、望北楼刘生。
“谭总，我已经找人把那家财务顾问介绍给赵公子了，我的事，也请您多费心。嗨呀，您说，这市场里都是老鼠，到底有没有猫啊。”
他又继续恭维道：“听说谭总和辜家千金好事将近，刘某在此提前恭喜了，真是天造地设、登峰造极呀……”
谭宗明神情冷漠，挂掉电话。
这一天上海气象台挂了橙色台风预警，预告超强台风即将来袭，或将有暴雨雷电天气。
虽然天气阴沉，云层极低，但台风还在东海，尚未登陆，上海也并未开始下雨。
大家都说上海有“魔都结界”，为台风每次最后都会绕着上海走。
下午两点，汉商证券年度第一次临时股东大会在公司12楼会议厅举行，会议由公司董事长关睢尔主持。
上市公司召开股东大会，股东可以在现场投票或通过网络投票，现场参会的股东向来是不多的，主要是公司的大股东、一些热心公司治理的中小股东、也有特意买了100股专门来参会的财经媒体们。
大部分炒股的散户，则连网络投票都不会参加，即使参与投票了，也无法影响表决结果。
股东大会，是属于大股东的游戏。
本次临时股东大会审议的事项包括《关于变更公司回购股份用途的议案》，即变更公司回购股份的用途用作员工持股计划，以及《公司员工持股计划草案》等议案。
虽然是台风天，但股东们陆续到达，人数也有二十几人，大多已事先预约登记过。这似乎只是一次寻常的股东大会，议案看起来也平平无奇。
关雎尔在办公室等待，她不断地深呼吸，以平复志忑的心情。
手机弹出推送消息：
【重磅！海洋巨头扩展商业航天版图】
民营火箭公司九嶷航天今日宣布获得约15亿元人民币的A+轮融资，由公司大股东PlanB领投，多家机构跟投，本轮融资将继续用子可重复使用液氧煤油火箭发动机的研制，以及可回收复用火箭的验证及发射。九嶷航天注册于英厲维京群岛，在中国境内设立运营实体公司，此前连获约3亿美元的数轮融资。
据悉PlanB 设立于开曼群岛，也出现在其他商业航天项目的投资人名单中。PlanB通过多重嵌套信托架构控制，因开曼群岛近日开始实行新隐私法案，所有信托实益拥有人信息均在网上公示可查，最新查询显示，穿透后PlanB 最终实益拥有人为汉商证券董事长关睢尔。值得注意的是，关雎尔的母亲为晟煊集团董事谭镜。
就此，晟煊集团新闻办迅速向媒体辟谣：“我们了解到网络上关于晟煊集团的消息，这是个人投资行为，与集团无关。”
关雎尔刚放下手机，吴照就敲了敲门，进来说：“赵瑞龙来了，他带了十几个人，正在一楼大厅。”
股东登记处，赵瑞龙一行人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关雎尔在他的人里看见了魏渭。
她掩下心中诧异，迎上前，面带微笑，语气却阴阳怪气：“赵公子，没想到您亲自来了，怎么没有提前预约登记一下，我们也好提前准备、招待贵客。”
赵瑞龙手一挥，说：“叫你的保安都让让，我们可以去会场了吧。”
吴照走上前，说：“请出示您的有效股权证明、身份证、或企业营业执照复印件、授权委托书等材料，我们的律师会核验股东身份，只有公司股东可以参会。”
赵瑞龙有些轻蔑地笑了：“我这张脸就是股权证明，你不知道我是大股东吗，还有，谁规定只有股东能参加股东大会的！”
关睢尔：“……《公司法》”
面对赵瑞龙的不配合，关雎尔态度坚决：“赵总，会议两点准时开始，还剩20分钟，我建议您尽快配合核验。”
“什么法？我今天就是要带我的人全部都上去！”
吴照拦在赵瑞龙和关雎尔之间，面不改色地说：“对于干扰股东大会、寻衅滋事的行为，我们将采取措施加以制止并及时报告有关部门查处，您如果继续在这里扰乱秩序，我们就只能报警把您请出去了。”
赵瑞龙嗤笑：“报警？！你倒是报啊！我看谁敢来！”
两方僵持不下，旁边其他在办理登记的股东纷纷侧目。
上市公司股东大会有严格的规则，受到交易所和证监会监管，关乎投资者权益，不是玩笑，即使现在闹赢了，还会有监管机构的事后监管。
赵瑞龙当惯了天龙人，显然不会被所谓的规则震慑住。
赵瑞龙虽然不懂，但魏渭是懂的。
魏渭早已准备好了相关文件，他在赵瑞龙身边耳语几句，让随行人员拿出了相关材料。
最终股东登记完成，赵瑞龙和另外三个他带来助阵的股东可以进入会场，其他非股东的随行人员则在大堂等待。
关雎尔让工作人员引导赵瑞龙上楼，自己的人则搭乘另一台电梯。
吴照就现场股东的登记情况迅速开始计算：“赵瑞龙加上带的人，持股合计达到16%。其他现场股东持股共4.5%，这些都是中小股东和财经媒体，不认识赵瑞龙，大概率不会投反对票。另外，网络投票系统还有一个小时就截止了。”
赵瑞龙的军师不在，那现场就好办多了。
关雎尔想到赵瑞龙的气势汹汹和秘书吩咐：“多叫十个保安进来。”
她和吴照交换了个眼神，他们今天将会激怒赵瑞龙。
股东大会的议案涉及股权激励事项，根据规定需要股东大会作出特别决议，应当由出席股东大会的股东所持表决权2/3以上通过。
这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取決于之后现场和网络投票的情况。
会议厅内，董事长关雎尔坐在主席台，公司董事、监事、高管和董秘坐在第一二排，三十位股东则坐在后面，十几位保安站在会场最后。
赵瑞龙坐在第三排，翘着二郎腿，面色不佳，在大堂的冲突显然让他非常不爽。
第一个环节，根据上市公司股东大会规则，会议需要推选两位股东参加监票及计票。
赵瑞龙拥有公司的一席董事席位，他要求选自己和自己派驻的那位董事来。
关雎尔则推举晟煊系的董事和另一位股东。
双方的人吵了半天，最终决定各派一人。
随后关雎尔宣读几项议案，进入讨论及投票环节。
赵瑞龙先跳出来，说他准备好的台词：“改变回购股份用途，用作员工持股计划，未必能起到激励作用，反而是董事长中饱私囊、为了增强公司控制权的手段，严重影响广大中小股东权益！”
关雎尔则解释了这是常见做法。
现场投票情况和预期差不多，除赵瑞龙几人外，其他股东大多投了同意票，但也有0.5%的现场股东投了反对票。
投票进行到一半，赵瑞龙又突然站起来，拿出了一份委托书，称来自公司持股3.4%的第七大股东。这位股东是市场上知名的游资大佬、炒股大神，喜欢炒短线赚一笔就走，不在乎公司基本面，更是从不参与股东大会投票。
按目前的情况，算上这3.4%的反对票，议案无法通过。
面对这一变故，关雎尔让律师先核验材料。
晟煊系派驻的董事提出质疑：“根据我们的股东大会议事规则，股东及股东代表须在会议召开前核验签到，赵总您在会议中途拿出来委托书，没有在会议开始前进行登记，是否有资格投票有待商榷。”
双方又吵了起来。
关雎尔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超过下午3点。
吴照对着委托书看了半天，最后说：“这个授权委托书是手写的，身份证号有几个数字不清晰无法核对；而且落款日期晚于授权起始日，授杈不明，原则上无效。”
赵瑞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不是耍赖吗？！”
但会议的见证律师也认同授权书有瑕疵。
赵瑞龙旁边的股东说：“赵总算了算了，让他通过网络投票啊！”
坐在他们后面的小股东看热闹不嫌事大，凑上去说：“网络投票系统下午3点关闭，现在超过3点了哦。”
“什么？”赵瑞龙被气地骂出了国骂。
关雎尔深呼吸，面带微笑。
这一局，她已经赢了。
赵瑞龙虽然跳起来骂骂咧咧，但是心中同样觉得他能赢。
他们来之前左算右算，即使没有这3.4%，表决也是通不过的。
好不容易进入唱票和记票环节，逐项统计又花了一个多小时。
最终，现场投票的情况是，占公司总股本16.5%反对票，18.8%同意票。
网络投票的结果也出来了，是15.3%的同意票。
现场及网络投票结果综合计算，同意票占比67.4%，超过三分之二，议案表决通过。
“不可能！”赵瑞龙大为惊讶，情况和预期的不一样。
他走到主席台边，要求看关雎尔手中的文件，“网络投票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同意票？！”
关睢尔什么时候找到这么多股东支持她了？
他心里怀疑是汉东国资给关雎尔投了同意票，之前他找汉东国资，他们就支支吾吾说国资公然投反对票不合适，对于公司治理不利，考虑弃权。
但国资也才持股11.3%，还差4%又是哪里找来的？
赵瑞龙和几个他带来的大股东都冲到了主席台前，安保见状赶紧上去拦住他们。
赵瑞龙说：“我的董事是监票员，我们要求点票，我要看明细！”
关雎尔则说：“监票员只负责现场投票，网络投票由交易所核验后发送给公司，不需要再监票了，赵总您是不相信交易所的数据吗。”
赵瑞龙不管，高声说：“我要看网络投票股东的明细，这是我的权力！”
关睢尔冷脸道：“网络投票结果没有明细，只有总数。”
他想要去抢关睢尔手里的文件，却被保安死死拦住了。
又有一些看热闹的股东去主席台前围观，整个现场乱哄哄的。
赵瑞龙从来没有这样吃瘪过，他的情绪逐渐失控，又开始骂人：“tmd 关睢尔你个小贱人！你们联合起来坑我！别以为我弄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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