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耳边呼啸。
黎锦从后面把手搭在蓝若湮的腰上，偷偷感受着手下下陷的腰窝，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按按。
一如既往好的触感！
黎锦在心里为师尊竖起大拇指。
蓝若湮专心御剑，只是稍微分神低头往腰上瞥了一眼，没说什么。
他们现在正在一把剑上，古朴的宝剑剑身伸长、加宽，刚好可以站两个人。
剑体凌空，充当飞行器。
周围的景物在他俩身边不断倒退，高处的风更大，“咻咻咻”的风声不绝于耳。
黎锦刚才悄悄往各个方向瞄了一眼，有一瞬间差点把自己吓到。
他们时而飞越山川，时而跨过海峡，时而掠过丛林。
师尊衣袂飘飘，神情淡定，御剑凌空似鹰击长空，穿梭石林又似浮光，好不自在。
黎锦虽然也在练习御剑飞行，但是受原来世界的影响，他还存有“地心引力”的根深蒂固的观念，所以自己御剑时总忍不住担心会掉下去。
要做到像蓝若湮这样老神在在，黎锦可能还需要再训练一段时间。
不知飞了多久，黎锦用余光向后瞄，眼看缥缈宗的庞大建筑被远远抛在脑后，最后化成一个点，随之消失在背后。
黎锦看着师尊宽厚的背，随意束缚在脑后的高马尾随风飘卷，衬得师尊洒脱不羁。
师尊的秘密基地不在缥缈宗？
很快，他就没时间思考了。
“黎锦，扶稳了。”蓝若湮声音严肃。
黎锦心一凛，眼前忽然一暗。
古剑带着两人直冲峡谷下方突然出现的隧道，风簌簌地扑打着黎锦的脸，夹杂着海水的腥咸。
黎锦小心翼翼地睁开眼，视线依然模糊，他适应了一会，只隐约看到这个隧道通向前方，有点像溶洞。
墙壁光滑，大约五米宽。
他们一路上畅通无堵，没有遇到其他生物。
黎锦觉得眼睛被风吹得不太舒服，只好又闭上了眼。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蓝若湮清润的声音传来。
“黎锦，下来，到达目的地了。”
黎锦恍如隔世，闻到一阵阵香气，顷刻间心旷神怡，烦闷顿消。
深吸一口气，是满满的灵气。丹田一阵清凉。
黎锦蓦地睁开眼睛，光线快速涌入他的眼睛，既带来了光明，也带来了震撼。
黎锦不是没有见过花海，但是像眼前这样一望无际的花海，他从没看过。
隧道后面，是一个广阔的原野。
天空蔚蓝，洁净如洗，只悠闲地飘着几缕白云。
空气中，用灵力可以感应到灵气缓慢流动，神秘又奇幻。
数不清多少株花，五颜六色的，簇拥在一起。
不管风多大，它们的根部稳稳地扎在黑黢黢的泥里。
花茎叶饱满、肥硕，看着精神奕奕。
它们的形状各异，有星星的形状，也有的像京剧脸谱。
看着也比普通的花硕大，尤其是花瓣，像大象宽大的耳朵，甚至大得多。
仔细瞧，它们偶尔还甩一甩花瓣叶子，扭一扭身子，跟帅气的精神小伙似的。
不对，会动？
黎锦觉得新奇，正好面前有一朵像蓝色裙裾一般的花，他忍不住凑上前去细看。
没想到，那朵花“噗”的一声，宛如小孩打喷嚏，猛地合拢花瓣。
“小心。”蓝若湮连忙把黎锦扒开。
“……”黎锦摸了摸鼻子，对着蓝若湮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幸亏他躲得快，除了扑面而来的带着兰花香气的风，刚才他的脸差点被花包裹住。
“呵……”蓝若湮觉得好笑，就笑出声了。
他扫了一眼这花海，花海像回应一般集体朝他挥手一般涌动。
很久没来这里了，这儿跟上次没有多大变化。
“黎锦，你感觉到灵气了吗？”
黎锦深吸了一口气，那股清凉的感觉更甚。“感觉到了，这里灵气很充足。”
接着，他又好奇地问，“这些花跟人一样有意识，也是因为灵气吗？”
蓝若湮点点头。
“是，它们吸收了足够的灵气，就慢慢变得有意识了。”
蓝若湮用食指点点刚才那朵蓝色的花“伞”，花“伞”已经张开，回应般抖动。“这朵花怕痒。”
黎锦也有样学样地伸手点了点蓝花，蓝色花瓣颤了颤。
黎锦跟着蓝若湮闲适地漫步在花海中，时不时戳戳这朵，碰碰那朵。
幸好这些花没毒，不然黎锦可得遭殃。
蓝若湮放任他玩。两人一前一后，偶尔停下来并肩说会话。
黎锦才知道，原来这个地方是师尊很久以前追踪一只突然逃窜妖兽时，发现的地方。
远看两人的身影，在花海的烘托下，气氛宁静美好。
黎锦想到在原来的世界，自己从小到大接触最多的是玫瑰，那是妈妈最喜欢的花。
每逢过节，黎锦的爸爸都喜欢给妈妈买一束玫瑰，风雨无阻。
黎锦的妈妈总是笑着接过，然后哼着曲儿，把花枝修剪得长短适中，再剪去多余的枝叶，最后插在精致的水晶花瓶里。
装潢并不华美的室内，一下子被这个花瓶点缀得仿佛升了几个档次。
黎锦留意周围，没有发现这种花，有点失望。
忽然，蓝若湮停下脚步，黎锦没有发现，差点撞上。
蓝若湮发现动静，转过身，问他：“想什么呢？”
“玫瑰。”黎锦答道，他的眼睛盯着蓝若湮，想看蓝若湮知不知道这种花。
但是对方好像不知道。
“玫瑰？你是说花名吗？”蓝若湮想了想，没有在记忆里搜到这种花。“你从哪里看到的？”
这个世界没有？
黎锦转了转眼珠子，胡诌：“一本书上看到的。这种花很漂亮，但是带刺。”
“哦？”蓝若湮挑眉，“你喜欢？”
黎锦点点头，“喜欢。师尊，我们再走走。”说完就接着往前走。
蓝若湮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直到黎锦停下来等他。
蓝若湮长腿一跨，几步跟了上去。“黎锦，你还没说长什么样呢。我到现在为止，还没听说什么花叫玫瑰。”
“它长这样……”黎锦一通形容，还在空地上画了一朵玫瑰。
但他没有告诉蓝若湮，那是他原来世界的妈妈最喜欢的花，也是他最喜欢的花。
蓝若湮默默记住玫瑰的样子。
两人继续在花林里闲逛，不知走了多久，黎锦和蓝若湮在一处山坳上停下脚步。
只因为蓝若湮拉住了黎锦，指着远处靠近悬崖的斜坡处，“看！”
那里有几株通体呈褐色的花。花的枝干已经弯曲，叶子干枯，花朵也带着腐烂痕迹，快要垂到地上，奄奄一息的样子。
黎锦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刚想问，蓝若湮把葱白的手指放在自己唇边，“嘘”了一声。
黎锦了然，安静下来。
等了一会，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黎锦用灵力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
原来，刚才那几株花真的是快老死了，这不，植株直接在阳光下快速枯萎、干瘪，直到化成碎渣消散在空中。
与此同时，一个透明的影子在枯萎的花站立的地方钻出来，飞到半空中。
这小东西长得像一只小精灵，通体透明，发出淡淡的荧光，背后一双翅膀殷勤地扇动着，身形轻巧。可是“小精灵”没有看起来那么开心。
眼泪如泉水从它悲伤的眼睛里流出来，它留恋地回头再看了一眼自己生前待过的地方，依依不舍地飞向另一个地方。
“那是？”黎锦不解地问。
“那是花灵，这里的花死后都会变成花灵。”蓝若湮忽然纂着黎锦的手，“走，跟上去看看。”
两人瞬间跟上了花灵，站在不远处的花丛，接着它们的掩映看着它。
只见这只花灵和其他花灵一起，飞到了长势茂盛的花林中，轻抚任何一朵它们遇到的花朵，幼嫩的脸上却让人感觉到慈爱。
被它们轻抚的花瓣，似有感应，也轻轻回蹭，好似在挽留。
没错，这是一场告别。
黎锦看到最后才明白花灵要做什么，它们与所有遇到的花打过招呼后，花灵们最后紧紧拥抱在一起，身形融合，变成一个光团。
光团在花林上空转了一圈，忽而化作光束，钻进了花林脚下的泥地里。
一股极强的灵力快速以那片土地为中心，形成光圈往四周散开。
不少花蓦地跟吃饱喝足了一样，伸直了腰，精神振了一振。
黎锦喃喃地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蓝若湮瞅了眼黎锦，眼神动了动，问他：“你会害怕花灵吗？”
“当然不会。”师尊太小瞧他了，不过是小小花灵，而且长得那么可爱。
“其实花灵本质上也是鬼。”蓝若湮刻意停顿，观察着黎锦的表情。
果不其然，黎锦眉头一皱，不太赞同。
“花枯萎后，灵体离开本体；人死后，魂魄离体。灵体和魂体，差不多一样，只是形态不一样罢了。”
黎锦点点头，“确实好像是这样。”
“不管是花，还是人，死后会变成一般人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这种存在却是他们生前至亲心心念念的存在，是活着的生命此生不可再见到的执念。”蓝若湮语速缓和，他直视着黎锦，眼神带着鼓励。
“师尊是想告诉我不要害怕鬼。”肯定的语气。
“……”蓝若湮悠悠点头。“万一哪天你遇到这样的危险，我希望你不要害怕，能冷静应对，并且快速脱离危险。”蓝若湮回视，眼里的深情藏不住。
阳光斜织交错，花海无声荡漾，枝叶上还没干透的水珠反射着七彩的光芒。
馥郁的芬芳萦绕不去，人已经不知不觉迷醉。
黎锦看着蓝若湮深邃的眼眸，万古恒星的光芒大概都被对方的眼睛吸入，不然怎么觉得十分耀眼，让人挪不开视线。
“师尊……”
黎锦的心乱了几个节拍，浑身暖洋洋的。
黎锦的声音虽然很轻，可是蓝若湮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莞尔一笑，身子凑上前去。
还在愣神的黎锦忽然感觉蓝若湮动了，他眼前视线一暗，两片冰凉、柔软的东西贴在唇上。
黎锦刹那间瞪大了眼睛，心跳在空旷的原野更加明显，红云在他的脖颈和脸颊上蔓延开去。
紧接着，黎锦感觉脖子和背后各有一只手，把他往前按，两具身体紧紧地靠在一起。
檀木的冷香和花香混杂在一起，黎锦有些晕头转向。
他抬手圈住蓝若湮的腰，缓缓闭上眼睛享受这个略显霸道的wen。
天黑之前，蓝若湮和黎锦就回到了缥缈宗，两人的神色坦然。
除了黎锦的嘴唇上有一个仔细看才能看得出来的牙印。
黎锦站在汉白玉地板上，懵了会，摸了摸牙印所在的地方。
蓝若湮刚收起剑，转身看见他的动作，上前关心地抬起他的下巴，看到一个浅浅的牙印。语气歉疚，“疼吗？”
黎锦摇摇头，但是下巴被捏着，他只好开口：“不疼。”
顺便瞄了瞄四周。
还好没人。
蓝若湮噙着笑，欣赏眼前的人跟绵羊似的任人宰割的样子，摩挲着细腻的皮肤。
虽然不放心，但蓝若湮又不想黎锦嘴上的印记那么快消失。于是违心地说：“一点小伤而已，明天就会好的。”
黎锦听到蓝若湮这么说，自然乖乖听话，轻轻“嗯”了声。
两人磨叽了一会，蓝若湮才让黎锦回房间洗漱一下，晚点再来湮月阁。
大概一个时辰后，月亮已经在天边挂了许久，夜幕下静悄悄的，唯有山风偶尔撩得树林哗啦啦地响起。
湮月阁内，夜明珠亮起，光线柔和，照得室内特别温馨。
黎锦换了一身衣服，蓝色的常服穿在他身上刚好合身。
及肩的头发扎在脑后，干脆利落。
他端坐在垫子上，看着面前案几上的黄色的纸，手里拿着一根布置材质的毛笔。
这支笔不轻不重，通体灰褐色，挥毫时感觉很顺手。
蓝若湮坐在一旁，同样换了一身便服。
上身着白色的交领内衬，腰间一条米色玉制腰带，外搭一件白色锦袍，身上是清爽的味道。
黎锦低头，手中的笔在黄色纸张上一笔一划在地游走，笔下的字似圈非圈，似钩非钩，总之不像一个字，倒像某种咒语。
没错，他正在学画符。
两个时辰前……
黎锦端坐在桌前，面前摆放着笔墨纸砚。
他的师尊，正站在他身旁，耐心地指导他画符隶。
蓝若湮指着一张白纸，温和地说：“黎锦，符隶是修炼之人的基础，你要用心去感受它的韵律和力量。记住，每一笔都要有灵魂，每一划都要有生命。”
黎锦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开始在纸上轻轻描绘。
他的笔触虽然还有些生涩，但可以看出他正在努力地领悟师尊所说的韵律和生命。
师尊看着黎锦的笔触，微微一笑，说：“很好，你已经有了初步的感觉。记住，画符隶不仅是写字，更是与天地灵气的沟通。你要让你的符隶与自然相融合，与天地共鸣。”
黎锦全神贯注地画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符隶开始展现出一种奇异的韵味。
师尊看着他的符隶，满意地点点头，说：“很好，你已经入门了。继续努力，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位优秀的符隶师。”
黎锦听到师尊的夸奖，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有师尊的指导，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成为一名出色的符隶师。
黎锦认真地按照蓝若湮教的一笔一划练习。
忽然，他的手一顿，把笔往后缩了缩。
“怎么？”蓝若湮此时拿着一本书在一旁打发时间，察觉到他的动静，看向案几，了然。
“这里，还有这里，画错了。这里也画多了一笔。”蓝若湮一下子就看出问题，三两下就给他做出指点。
黎锦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抿了抿唇，点点头。
蓝若湮放下书，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肩膀，拍拍黎锦右肩。“好了，你也练了好一会，该去休息了。”
黎锦抬头看了看窗外，月亮已经滑到天的另一边，像明亮的巨大宝石镶嵌在空中。
“呵啊……”黎锦放下笔，打了个哈欠，伸展身子，浑身骨头咔咔响。
可是不知怎么的，黎锦有些舍不得，收拾笔墨纸砚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下来。
蓝若湮被黎锦磨磨蹭蹭，一脸不愿意的样子，逗得有些无奈。
“黎锦，明天还要早起继续修习。”
蓝若湮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
“哦，好的，师尊。”黎锦一边说着，一边还懒洋洋地坐着着不肯动弹。
蓝若湮轻叹一声，走上前，轻轻道，“好了，别闹，快去睡吧。”
黎锦抬头看着蓝若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师尊，这么黑，你不送送我吗？”
蓝若湮愣了一下，看向窗外。
月色皎洁，山峦身影若隐若现。
随即也笑了，“好，我送你。”
说罢，蓝若湮先行一步，朝黎锦往房间走去。
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下交错，留下了一道美丽的剪影。
湮月阁侧殿……
黎锦坐在床边，正准备脱下鞋子休息。
但是蓝若湮还在他面前，默默看着他。
他抬头，讪讪地摸摸鼻子，想说点什么，又一时找不到话题。
看他瞪着圆眼的模样，蓝若湮与他大眼瞪小眼。
一会儿，他心里了然点头，以为黎锦少爷脾气又发作。
神情嗔怪，轻轻走到黎锦身边，蹲下身子。
黎锦不解，“师尊，怎么了？”
却发现对方正伸手帮他脱下鞋子。
他感觉到蓝若湮的手指轻轻地触碰到他的脚踝，那种感觉让他有些心神荡漾。
脸上越来越发烫，他低下头，轻声说道：“谢谢师尊，但我自己可以的。”
蓝若湮起身，看他这扭捏样，无所谓地挑眉，顺手把人塞进被窝，“睡吧。”
还为黎锦盖好被子，又轻轻地拍打了几下被角，仿佛在确认他是否舒适。
黎锦看着蓝若湮一脸关心，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动。
困意渐渐袭来，他终于撑不住，闭上眼睛。
蓝若湮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但并未离去。
他倚在门边，默默地注视着黎锦。
黎锦的呼吸逐渐平稳，显然已经进入了梦乡。
蓝若湮轻叹一声，目光中充满了温柔。
他缓缓走到床边，低头看着黎锦安静的睡颜。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黎锦的脸上，使他看起来更加纯真无邪。
蓝若湮微微一笑，心中感慨万分。
他轻轻地伸出手，想要触摸那月光下的脸庞，但又怕惊扰了黎锦的美梦。
最终，他还是收回了手，转身离开房间。
夜色渐深，月光如水。
蓝若湮站在窗前，目光深邃。
他知道，自己对黎锦的感情已经超出了师徒的情谊。
但他也明白，黎锦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
他愿意默默守护，直到黎锦心智更成熟，与他携手并肩。
这一天，两人的心彼此靠近，却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已经确认，彼此在对方心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而这份情感将在未来的日子里慢慢发酵，成为他们共同成长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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