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堆时而发出“噼啪”声，黎锦盯着其上方的赤金火焰出神。
这是蓝若湮用灵力幻化出来的，离得近确实能感觉到暖意。
野鸭被除去绒毛和内脏，在火焰的炙烤下，“滋滋”冒油。
狭窄的山洞充斥着烤肉的香味，让人忍不住吞口水。
可惜没有香料。
如果加上孜然、茴香、桂皮等，定能为眼前的美食提味。
就像江皓昇做的那只一样。
少年抱着双膝坐在地上，放任自己继续天马行空。
有灵力就是方便，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那烤鸭哪来的？
这么想着，就直接问出来。
这一问，刚好打断蓝若湮的思绪。
原本也静静坐着的人一个恍神，看向黎锦，淡淡道，
“自然是山上猎来的，如果不是顾及你太弱，直接用一颗丹药就能解决。”
所以吃的要讲究一点吗？
黎锦这个孤陋寡闻的人自动脑补，状似了解地点点头。
他又扫了眼山洞，这里连草堆都没有。
随着夜幕降临，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
雷电的轰鸣和光亮时刻侵扰着大地。
但山洞却是例外，一道结果将外面的声音隔绝。
“那我们要在这儿过夜吗？”
他想念飘渺宗的厢房，想念那张舒服的床。
只见蓝若湮又添了根柴火，收回手，拍拍掌心，睨他一眼。
眼神似乎覆上一层薄薄的霜，声音也如寒潭里传出来一般。
“你不是喜欢到处乱跑，那为师就随你去，让你深刻体验一番。”
黎锦抿唇，看向地面。
又挪挪双手，把自己抱得更紧，努力降低存在感。
这事确实是他理亏，但是他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暗自咬牙，黎锦努力稳住心神。
所以现在剧情走到那一步？
他偷瞄蓝若湮。
见对方面无表情，眼神盯着虚空，显然又陷入自己的思绪。
刚想开口试探试探，却半路偃旗息鼓。
算了，晚点找个机会再看看。
外来者的心态，让黎锦保持住理性，却也无形中筑起一道墙，与身边的人隔开。
除了蓝若湮。
他心里涌上一股愧疚，把头埋得更深。
仿佛这样就能避开让人苦恼的根源。
正当他在这边纠结的时候，蓝若湮似有所觉。
隔着不远的距离，目光瞥向黎锦。
眼尾一掠而过的，分明是怒气，掺杂着其他情绪。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闭上眼睛的同时，也顺便把全部情绪压下。
两人各怀心思，山洞里气氛尴尬。
只剩烤肉的油渍滴落在火焰上，发出的“滋滋”声。
可是谁也没有心思去打破这种尴尬。
一天的体力消耗，加上内心的疲惫，困意渐渐袭来。
黎锦边打呵欠，边揉揉眼睛。
而蓝若湮正取下烤鸭，处理皮肉上个别乌黑烧焦的部位，动作慢条斯理。
接着，自己看都不看，就把整只都递过来。
“趁热吃。”
这语气里的生硬，让黎锦有些不习惯。
师尊这是话都不想和他多说。
他无奈，但是忍痛放任自流。
正怔愣间，蓝若湮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你想挨饿？”
这次的声音比刚才多了些温度。
黎锦回神，悻悻起身接过，又坐回原位，道了句，“谢谢师尊。”
手里的烤鸭和江皓昇做的差不多。
虽然没有添加香料，但是鸭肉本身的香味已经足够诱人。
即使生气也不会不管他，除了蓝若湮还有谁呢？
鼻子一酸，眼眶渐渐濡湿。
少年连忙低头，埋头啃肉。
这一定是他吃过的最好的烤肉。
果然外酥里嫩，肉质鲜美。
而且，还是师尊亲手做给他吃的。
少年近乎狼吞虎咽的样子，让蓝若湮的眉眼平静下来。
眸光一动，掌心朝上，幻化出一盏茶。
仔细看，那个茶盏从花色到材质，还是他平时用惯的那种。
掌心往少年方向一送，茶盏飘浮，来到少年跟前。
惹得少年动作一顿，抬头疑惑地瞅了过来。
很快又反应过来，“谢过师尊。”
刚想伸手去拿，发现手上满是油渍。
又缩回来，蛮不好意思。
蓝若湮轻轻瞟他一眼，很快又若无其事看向别处。
暗地却掐个清净口诀，将黎锦的右手洗干净。
神奇之处太多，黎锦已经麻木。
只觉手上干净得很，才取过杯子一饮而下。
龙井的清香在嘴巴里散开，中和掉满嘴的油腻。
纠结的心也如被轻抚，此刻如波平浪静的水面。
少年饿太久，加上吃东西很专注。
没多久，手上的烤鸭就变成零散的骨头。
正当他捧着半个骨头架子，一脸茫然，思考接下来放哪好。
手上的东西全都不见，油腻也褪尽。
眼看全部自动收拾好，黎锦松了口气。
补充完能量的身体，比刚才更有精神。
吃饱喝足，他该直面问题。
瞄了眼蓝若湮的方向，对方一动不动地看着火堆。
跳动的火焰将光投在对方脸上，使得对方原先的冷脸，冰雪消融。
要怎么开口好呢？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但是如果他把这段时间的撮合大计说出来，会不会让对方更生气。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全是黑历史。
如果不说，要怎么解释他今天的行为？
也不知道江皓昇有没有出卖他。
想着，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仿佛怕惊扰什么，“呃…师尊，”
待蓝若湮斜睨过来，他才咽咽口水，接着往下说。
“师尊，今天让你担心了。我以后不会再乱跑了……我保证！”
说到最后语气突然坚定，就差举手发誓。
可是蓝若湮依然默默看着他，不置可否。
他终于鼓起勇气，起身坐到对方旁边。
胳膊不小心碰到对方时，换来对方又一瞥。
好在很快就收回目光，转而继续盯着柴火堆。
黎锦眨眨眼，觉得师尊这样，分明是气还没消。
暗暗用手指甲戳戳手心。
少年眉眼先是思索，接着换上苦恼。
干脆环抱双膝，把侧脸垫在上面，脸朝向蓝若湮。
双眼描摹着对方有些冷峻的侧脸，那狭长的眉眼。
掠过轻抿的唇，不知轻轻碰起来是什么感觉。
嗯？
嚯！
黎锦连忙坐正，眼睛蓦地瞪大。
脸上被火烫着一样，一股灼热感。
心脏不安分地乱窜。
浑身一股热气流窜，只觉得身体热得不行。
正边扯开衣领，边用手给自己扇凉时，对上旁边的人古怪的眼神。
“你热？”对方的声音夹杂着一丝疑惑。
黎锦有被抓包的感觉，胡乱应道，“呃，是，是的师尊。我只是热了。”
他应该只是热的。
心里这么给自己洗脑，又偷瞟了眼蓝若湮的方向。
没想到，对方看看黎锦，又看看柴火堆，眼里划过思量，两个来回后……
“噗”的一声。
火堆熄灭，山洞陷入黑暗。
只有外头的闪电时不时亮起，给山洞带来短暂的光亮。
只是这效果，跟恐怖片差不多。
黎锦“诶”的一声。
愕然过后，终于打断旖念，接受火堆停止燃烧，不再发出火光的事实。
身体不由得不安地扭动。
“睡吧，给你铺个草堆。”
黑暗中响起蓝湮清冷的声音。
黎锦往地上摸索，果然摸到软软的触感，苦笑。
“师尊，真的要在这里睡觉？”
换来对方毫不留情的回答，语气还夹着轻微的暗讽，
“那是自然，难道你跑出来不是为了体验野外求生的感觉？这样就就受不了？”
啊？
黎锦满脸苦哈哈，试着求饶。
“师尊，我下次不乱跑了，真的。要不还是回去吧。”
但是对方是铁了心要让黎锦长长记性，斩钉截铁道，“不行。”
一道闪电应声亮起，黎锦瞳孔里倒映着对方面无表情的脸，还有冷酷的眼神。
仔细看，对方的嘴角虽然勾起，但那弧度却让人感到残忍。
黎锦震惊，心里无声呐喊。
师尊你逆人设了，你不是反派！
该怎么告诉师尊他内心的想法？
在线等，挺急。
但是黎锦表面还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
见求饶无果，只好硬着头皮躺草堆上。
尽量往蓝若湮身边挪一挪，腰腹几乎紧贴着对方背后的长袍。
没一会，他就适应过来。
虽然不比厢房的床舒服，但是聊胜于无。
他微弓着身子，试着闭上眼睛睡觉。
可是，刚刚那么一闹，头脑反而清醒很多。
望着闪电亮起时，突然清晰的墙壁，黎锦没话找话。
“师尊，我第一次睡在这样的地方，还挺新奇的。”
也不顾对方没有回答，接着絮絮叨叨。
“原本我打算等雨停了才回去的，谁知道你先找到我。我还以为有妖怪，呵……”
“师尊，江皓昇是从哪回去的，明明他在我前面爬山，突然就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他掉下山去了。”
黎锦觉得这个推测挺有道理。
主角嘛，不都是这样吗？
看着平平无奇。
某天突然掉下悬崖，摸索着，就发现哪位大佬，或者大佬留下的秘籍。
主角趁机修炼，获得绝世神功，然后脱离险境。
再次在众人面前亮相时，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
一道清亮的声音打断他的浮想联翩，蓝若湮终于搭理他。
“为师当时听到他说你在这座山头迷路，就动身来找你，没有听到他剩下的话。”
一听到他不见就来找他吗？
看来真的很着急。
一抹笑意悄悄爬上黎锦的眼角。
被人在意的感觉真让人欲罢不能。
感觉身边的衣服动了动。
他扭头去看，发现对方不知何时转身，也看着他。
天边的光束一闪一闪，打在对方刀削般的俊脸上。
配上那双不知何时柔和下来的眼睛，如一座雕塑。
檀木香越发浓郁。
黎锦呼吸乱了一拍，又不知不觉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
“师尊……”呼唤的语气有些缱绻，脸上蓦然发烫。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一声呼唤仿佛打开蓝若湮的开关。
对方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热烈，像一汩岩浆。
还没靠近，就已经感到它的灼热。
脸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对方忽然抬手，并伸过来。
指腹轻轻抚在眼睑下方的位置。
像一根羽毛一样，轻轻撩动他的心弦。
干脆闭上眼，自暴自弃般享受这突如其来的亲昵。
好一会，对方的动作才停下来。
黎锦张开眼睛，不解地抬眸。
却看到蓝若湮的目光似乎是盯着他。
又好像不是，不知在想什么。
“师尊……”
刚开口，对方的眼神重新放回他身上，直接截断他的话。
那声音清清冷冷，跟初春叮咚的泉水般。
“黎锦，我还没问你，你和江皓昇两个要跑到哪里去？”
接着，像打开话匣，对方直接将自己的疑惑一股脑说出来。
“而且，最近总是听你在我面前提起他。你和他是在海角秘境相识，现在是同门师兄弟，两人年纪相仿，情同手足。
为师开始并未在意，以为你总提起他，是因为你对他很好奇。但现在，为师不确定。”
黎锦瞳孔放大，有些后怕。
难道师尊发现了什么？
但是又不像，他稳住心神，面上老实巴交。
“师尊，师兄是我的好朋友，我们经常一起修炼、聊天，我还经常请教他。这次我只是心血来潮，让他带我去冒险。”
“哦？黎锦，你真的很崇拜你师兄吗？”蓝若湮试图用轻松的语气问。
黎锦点点头。
“是啊，师兄是我学习的榜样。他实力强大，又很照顾我。”
蓝若湮努力保持冷静，“哼，听起来你师兄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只是……你也不用总把他挂在嘴边。”
“师尊，”黎锦狐疑，歪头瞧着对方的脸色，“你这是怎么了？吃醋了？”
蓝若湮扭头，只是静静看着他，语气怎么听怎么像闹别扭。
“怎么会，我只是……只是担心你太过依赖你师兄，忽视了其他人的存在。”
没有吃醋？
黎锦更加奇怪，继续在危险边缘试探。
“师尊，我跟皓昇师兄这样相亲相爱，不是挺好的吗？如果对方不嫌弃，我还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炮灰抱紧主角的大腿，能苟一天是一天。
没毛病！
可蓝若湮不清楚黎锦的打算，直接想岔，目光灼灼，“你和他果然不对劲。”
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黎锦心里一慌。
“师尊，我们……”
他半爬起身，面上有些焦灼，刚开口想解释。
对方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捏住他的下巴，娓娓道来。
他只觉得对方语气温柔，唇边带笑，可是笑却不达眼底。
“你每次提起江皓昇时，眼中都会闪烁着特别的光芒，那是敬仰、是崇拜，还有一种……”
对方呼吸一滞，有些不情愿地开口，“没来由的欢喜。你是不是对他产生什么特别的心思？”
什么跟什么，他欢喜什么？
欢喜提到江皓吗？
这个说法可比雷电劈他还让人难受。
他跟江皓昇怎么可能！
“师尊，其实我是想……”
难道要他承认，他是想撮合江皓昇和师尊吗？
这样会不会被师尊嫌弃太冒昧？
哎，那该怎么说？
黎锦一脸焦急，一时接不下去。
他恨自己嘴笨！
就在他心里五味杂陈，快找不着北的时候。
蓝若湮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而黎锦又没有接着解释。
眼看蓝若湮的神色越来越淡，连瞳孔都褪去光泽。
如同覆盖一层隔膜，让人难以窥探里面的情感。
嘴里似乎是对他提出要求，又好似喃喃自语。
“不管你对江皓昇有什么想法，都应该先按捺住，因为这会耽误修习。历经千辛万苦来飘渺宗，你们却抱着来玩闹的态度，还不如回到原来的地方。”
黎锦仔细观察对方的表情。
想从对方那看到一丝丝吃醋的模样，好验证自己的猜想。
奈何不管从对方的语言还是表情，都难以判断到底是哪一种心情。
不知前因后果的人，大概会以为师尊大义，顾全大局，对徒弟正直无私。
不，肯定不止这样子。
黎锦不甘心就这样被吓退。
他心里有个想法，迫不及待想验证。
于是，哪怕被捏着下巴。
气势不及对方五六分，他也带着希冀问对方。
“师尊，那你呢？江皓昇和我，在师尊心中是一样的吗？师尊有没有觉得，其实有一个人是比较特别的？”
手上捏着他的力道蓦然松开，视线也撇开。
黎锦看到对方的眼神在闪烁，那分明是被说中心事。
一股刺痛从胸口传来。
黎锦刻意不管它，勉强扯扯唇角，故作轻松。
“师尊，江师兄他天资聪颖，而且为人正直，又一表人才，将来定是飘渺宗众多弟子中的佼佼者。我是崇拜他，但感情是两情相悦的，我跟他也没到那一步。”
借着闪电，他留意着蓝若湮的脸色，忍不住蹙眉。
对方的脸色何止阴云密布，简直赶得上调色盘，由阴沉转苍白。
他心里偷偷捏把汗。
眼睛提溜，又决定添一把火。
“哦，不过以他的魅力，估计谁和他朝夕相处，都会被他的魅力折服。可能连我，也忍不住对他……”
“你忍不住对他什么？”
对方扭过脸，犀利的目光直视他，眼里黑云翻滚。
分明是被刺激到。
听着对方的质问，黎锦有些不忍。
声音戛然而止。
蓝若湮狭长的双眼微眯。
如果人眼里有火苗，那蓝若湮眼里的估计是熊熊烈火。
对方声音微颤，却尽量平静地问道：
“黎锦，你，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只顾儿女私情？”
儿女私情？
可是剧情就是这样的。
这是书里的世界，作者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黎锦不解，书里一切都有可能，而且顺理成章。
他现在，却要遭到其中一个主角的质问。
质问他怎么能恋爱脑。
他苦笑，压下心里的复杂感受。
假装没有察觉到蓝若湮的不快，依然兴致勃勃地说：
“因为人都是幕强的，江皓昇他真的很厉害！他的天赋比我还要高，而且他对修习的理解也比我深刻。”
说完这句话，黎锦才发现不对劲。
蓝若湮突然用手捂住胸口。
即使对方低着头，他也能看到那紧拧的眉心。
师尊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他飞快挪过去，扶住蓝若湮。
轻轻拍着对方的胸口，急得得额头冒汗。
“师尊，你怎么了？”
对方却无暇回答，瞳孔逐渐失焦，直至闭上。
似乎陷入梦魇，兀自和身体的痛苦作斗争。
见人身体微微发抖，黎锦让人靠在自己肩膀。
一股寒意从对方身上传来，又瞄到那白得跟纸一样的脸。
外面的雨还在下。
“……”
黎锦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废物，啥也不会。
只能将人放在草堆上，执起人的一只手安抚。
最起码还有天空中密集的闪电。
不然，黑灯瞎火的，黎锦心里更加翻江倒海。
他坐在草堆旁，攥着蓝若湮的手，心疼得难以复加。
“师尊，我不沉迷儿女私情，我哪有那种资格？我也不该气你，你消消气。”
可是平躺着人神志不清，一直醒不过来。
睫毛剧烈颤动，昭示着主人的不安宁。
黎锦不知所措，绞尽脑汁。
难道是月灵根的影响？
自带邪体的人容易走火入魔。
更何况，刚才蓝若湮受到他的言语刺激，肯定是一时走火入魔了。
“对了，日灵珠，日灵珠不是可以救师尊吗？”
黎锦想松开攥着对方的手，解开蓝若湮身上衣袍的扣子，看看日灵珠有没有起作用。
谁知刚一松手，对方眉心的褶皱加深。
就像怕他离开似的，手掌大力抓住他的掌心，怎么也不肯松开。
没办法，还是试试喊出素影来。
他在心里尝试喊话素影。
本来以为素影又像之前那样没有回应。
谁知喊了两遍，素影就凭空出现。
一身的行头还换成了朱红色高腰薄纱袖襦裙。
头上的灵蛇髻还点缀着几根镶红宝石发簪。
点点朱唇与额头遥相呼应，煞是好看。
气场也变化很大，从以前的萌妹风变成御姐范。
对方脚步不着地，飘在空中。
裙摆遮住鞋尖，低眉顺眼地欠身，“主人。”
“嗯？”黎锦差点没认出来，接着忽略那丝古怪的感觉，用认真的口吻道，
“素影，先前唤你你都没出来，这次来得挺及时。快点帮忙看看我师尊怎么回事。”
素影又欠身，“主人想我出现时，我才能出现，而且要灵力充足。因为每次我出现，都会消耗灵力。其他时间我是被屏蔽的。”
接着看向躺在地上的人，上下打量。
眼睛瞪大，接着划过一缕考量，忙扭头对黎锦。
“主人，他是一时道心不稳，差点邪气侵入。好在日灵珠在这个人身上，现在正在给他治疗。”
道心不稳？
刚才哪句话刺激到师尊？
黎锦对此深感困惑，他决定让素影解惑。
“素影，我刚刚只是和师尊讨论另一个主角江皓昇的事，说着说着，师尊就有点生气，后来他直接晕过去。是因为这件事影响师尊了吗？”
素影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沉吟一会，才看向他。
“主人，你所说的情况颇为罕见，但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你师尊非常在意的人或事，或许就在你们刚刚的对话中。如果事与愿违，他的道心便会出现动摇。”
黎锦听后愣住。
原来这背后的原因与师尊的内心感受有关。
他急忙请教：“素影，那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做才能帮助师尊？”
素影看着他，留意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表情有些凝重。
朱唇传出的声音清脆空灵。
“只要他在意的人和事在他掌控之中，或许就可帮助他稳定道心。”
黎锦不解。
“只要他在意的人和事在他掌控之中。那我该怎么做？”
他陷入纠结中，素影也没回答他。
过了一会，空灵的声音又响起。
“主人，别忘记任务。拿到他身上的日灵珠，主人的任务就完成一半。只要再找到月灵珠，主人就可以回家。”
听到这话，黎锦瞥向素影，对方表情平静，语气却有点焦急。
他有些心虚地垂眸，不知怎么的，心里很抗拒。
蓝若湮还躺在草堆上，并未清醒。
眉头的褶皱却舒缓很多，仿佛找到依赖。
手依旧握着黎锦的，两人相握的地方，传来阵阵暖意，让人心安。
素影欠身，有些焦急，再次催促，“请主人下达命令，夺取日灵珠，时间紧迫。”
山洞外，几道闪电划过夜空，将天空裂成几瓣。
雷鸣声“轰隆隆”，响彻天际。
山洞内虽然无声，但是气氛算不上轻松。
黎锦眼神闪烁，嘴唇紧抿，却迟迟不愿意开口。
突然手上一紧，空气中响起一声闷哼。
黎锦回神，连忙看向蓝若湮。
原来对方眼眸颤动，已经有苏醒的征兆。
他扭头瞥向素影，对方几近透明。
在消散前，眼里飞快掠过一丝不甘。
黎锦的心像石头一样，一直沉落到海底。
他好像也快把合作伙伴气坏。
他是气人精吗？
哎。
生活太难太难。
黎锦暗自叹气。
再转头瞥向蓝若湮，眼里的酸楚化作惊喜。
少年扑向师尊，心情雀跃。
“师尊，你醒了？”
蓝若湮的眼神还没完全恢复清明，正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过一会，那双眼睛先是覆上一层柔光，温和地注视上方的少年，正待勾起一个笑。
接着，又不知想到什么，眸光闪过一抹阴郁，蓦地将视线挪开。
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但显然心情欠佳。
黎锦笑容一滞，跪坐着的背影有些颓唐。
想直起身，却发现手心还与对方牵着。
悄悄动一动，却发现挣不开。
好好好，生气归生气，手还得牵着。
他瞥向蓝若湮，见对方的眼睛还望向虚空。
就是不看他，手也不愿放开。
很想挠挠脑袋，缓解满脑袋疑问带来的不适。
而且折腾那么久，他有些困意。
干脆趴在床边，嗡嗡道，
“师尊，你打算一直不理我吗？”
没有得到回应。
他撇撇嘴，抬头偷看蓝若湮的侧脸，敛眸沉思，眼中努力挤出点泪花。
“师傅，我错了，我只是想证明自己，没想到会迷路。我保证再也不乱跑。”
看对方没反应又思索片刻，状似壮士断腕。
“呃，还有，也不会老是在你面前提起江皓昇。我也会更加努力地修炼，希望有一天能像师尊一样出色。”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黎锦以为今晚蓝若湮都不会再搭理他。
对方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说道：
“听着，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你要记住，你的生命是宝贵的，不能轻易冒险。”
随后，山洞陷入一阵沉默，黎锦静静反思自己，又听到对方的声音响起。
“还有一点你要记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你要走的是自己的路，而不是盲目追随别人，荒废时光。”
黎锦默默地点了点头，又意识到对方可能看不到，立刻恭谨道，“是，师尊。”
眼中还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又起身撑在对方脸的上空，一本正经道，
“师尊，师兄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一起玩，一起修炼，但是我们之间没有其他关系！”
所以，师尊不用担心他被我抢走。
黎锦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笑有多怪。
只觉得蓝若湮打量自己的目光，明显带着不信。
对方的视线一瞬不瞬，他的脸都快笑僵。
师尊到底怎样才会信他？
他眼眸动一动，灵光一闪。
“这样吧，师尊如果担心我以后跟师兄发生什么，大不了把我们两个修炼的时间和地点错开。这样，我想接近对方也没机会啦，”
停顿一下，接着又补充。
“那连我的厢房也可以换掉，这样我和他离得远，晚上去他那里也不方便。或者……”
黎锦自说自话，没察觉蓝若湮的神色。
对方眼神幽幽，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些方法的可行性。
“……师尊觉得怎么样？”
黎锦终于说完，觉得口干舌燥的。
却发现对方只是静静看着他。
等他说完，先前消失的茶盏又从一边的空气中飞过来。
蓝若湮眼神示意他喝掉。
“哦，正好我口渴，谢谢师尊。”
黎锦赶忙坐起身，手却还被拉着，他讪笑，说了句：“师尊”。
对方才松开他的手。
黎锦在蓝若湮深沉的目光中，若无其事地抿茶。
蓝若湮缓缓移开视线，借着外来的闪光，瞥向墙壁。
一只白色小蝴蝶，翅膀正粘在蜘蛛网上。
随着它的翅膀轻颤，蜘蛛网一晃一晃。
白蝶却被固定般，纹丝不动。
另一个角落。
一只黑色的蜘蛛不知从哪里蹦出来，跳上网。
它迈着优雅从容的步伐，一步步走向白蝶。
黎锦不知道的是，一个计划在蓝若湮心中悄然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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