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四周众人个个敛声屏息，安静得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急促跳动的声音，那样的铿锵有力，那样的声声入耳，仿佛大战一触即发前的擂鼓助威，预示着尔后的剑拔弩张，惊心动魄，处在这样窒闷而沉重的气氛里，就像被寒冷海水没了顶，叫人难以喘息。

我直挺着身子微微靠后，启齿暗声道，“喂，我们作个交易好不好？虽然我不知道你犯了什么事儿，但到底不与我相关，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帮你逃出去好不好？”

茶房的脑袋贴近我的左耳，温热的鼻息蹭过我的颈项，痒痒的如猫吐着舌头舔过一般，“帮我逃出生天？你凭什么？你又有什么把握能确保我性命无虞，全身无退？”

我看着眼前那些人，定住心神，语气稳如泰山，沉着冷静道，“如今你已是瓮中之鳖，退无可退了，既然横竖皆是一死，又何妨拼力一试？赢了，自然皆大欢喜，输了，也没甚损失，左不过死马当活马医罢了，你觉得呢？”

他思索片刻，缓缓启唇，“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让我脱险，我就留你一条性命。”

我往前挪着步子，语气显得胆怯与惧怕，“后，后退，都别过来。”每前进一分，我都会细心留意周遭旅客的神情与反应，渐渐的，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变得舒徐而平缓，想必他的戒心已经消得七七八八了。

我在心里默念着步数，待数到第十二步，时机已然成熟了，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扼住了他的手腕，并张口咬住，将手肘往后一推，狠狠撞在了他胸膛上，他一时不备，手里吃痛，那柄短刃就径直落在了地上，我趁着他后退几步，奋力往前跑去，与此同时，一枚子弹迅捷钻出了枪膛带着火花往后射了过去，“嘭”的一声，茶房半跪在了地上。

那些当兵的急忙围拢上来将他重重包围，兰麝忙走近前来扶着我走回座位，“太太，您没事吧，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让我瞧瞧您的伤势，没伤着吧。”

我摇摇头，“我没事的，兰麝，你放心好了，就是割破一点皮儿而已，没什么的，倒是你，被我连累得跟我一块儿担惊受怕了。”

宜宁捧着热茶递过来，宽慰道，“宋太太，您先喝碗茶压压吧！”我抬手接过，点头致意，“谢谢了，刚才事发猝然，孩子没被吓着吧！”

何太太抱着孩子抬起头来，语调和缓，“没事的，宋太太，这孩子睡得熟，怕是五雷轰鸣都不会叫他醒过来的，倒是您，颈项都流血了，快擦擦止止血吧！”

兰麝忙拿出面镜子来，我微微昂起头，捻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那狭长的伤痕密密地往外渗着血，如白壁瑕疵，但细想想，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万事总有残缺，终归是瑕不掩瑜的。

忽然，铜镜里映出一双油光锃亮的军靴，我微微侧首，为首的军官缓缓向我们过来，身材魁梧奇伟，面庞白皙细腻，虽是军人出身，但丝毫不像经过硝烟战火的人，隐隐透出些书卷气，儒雅端方。

他走近了，在我旁边站定，投下黑黝黝的影子，关切询问道，“怎么样呢？小姐，你没伤着吧？我们这儿有医务人员同行，不如叫过来给您瞧瞧。”

我撂下手里的帕子，站起来直视着他，“不打紧的，长官，我就是破了点儿油皮儿而已，用不着瞧医生的，不过我心里还存有一丝疑虑，还请您能替我解解惑。”

他衣着言语极为得体，态度也极为温和，丝毫没有一点寻常军官的臭架子，很是平易近人，“小姐帮我们捉住歹徒，算是立功一件，兼之你又是受害者，此事算是与您有关，这事前因后果您自有权知晓，您有话但讲无妨，我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看着旁边被逮捕起来的茶房，刨根问底道，“他到底刺杀了谁？是政府要员，还是通敌叛徒？”

他缓缓接口，解答我的疑虑，“全国各地纷纷闹起革命，难免有居心叵测之人想着趁此机会搅乱国家大局，兴妖作怪，此番镇襄将军冯道承先生受邀前往淞沪参加一场机密会议，不料手内一份秘密名单遭人忌惮以致招来杀身之祸，此话言尽于此，您只当没听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