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

琇莹言辞恳切，眼中含泪，“其实我与宋先生迄今为止仅有过一面之缘，宋太太，不过也正是那一面让我们的人生脱离了正轨，若要追本溯源，那便要从五月里说起，那晚我同我们经理受邀前往参加一场晚宴。”

“席间我们偶然遇见宋先生，我们便与之攀谈了一番，兼之觥筹交错整整持续了一整晚，直喝到大家醉陶陶方才罢休，及至翌日清醒过来，我才晓得铸成大错已无可转圜的余地，我也曾吃避孕药，但还是未能防患于未然，至于这再后来的事，便无须我多说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宋太太，我真的没想过要伤害你，我知道您现在心里肯定认定我是这种不知礼义廉耻，刻意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我也没脸希冀得到您的原谅，但我真的觉得很抱歉，很对不起您。”

“姜小姐，你虽犯了无可挽回的错误，但这场错误也并非源自于你一人，细想想，我们都是这场错误中的受害者，如果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想必你也不会愿意让现在这一切重现。”

我喜怒不形于色，从容细语道，“姜小姐，如今您的来意我也明白了，我会让人好好照顾你的生活起居直到你生产完毕，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答应我守口如瓶，千万不能让这秘密泄露出去，闹得人尽皆知。”

琇莹颔首，“谢谢你，宋太太，谢谢你的以德报怨，谢谢你的宽容大度，你说的这一切我都明白，我会保守秘密，不泄露出去的，你放心好了。”

我微微侧首，望着霜桃吩咐道，“霜桃，你先带姜小姐出去，让顾伯送她到西郊别院暂住，记住不要走露了风声让先生知道，明白吗？”霜桃点头答应，领着琇莹出去了。

片刻工夫，常妈端着碗姜汤回来了，巡睃了一圈，带着疑惑的口气道，“太太，那位小姐呢？是走了吗？这姜汤她还没喝呢！她这般贸贸然不请自来到底是为什么？”

服侍我的丫头兰麝从头听到尾，心里原就怄火，现见常妈这样问，言语便失了分寸，没好气道，“还不是你们家先生的风流债吗？如今人都找上门来了，这是把我们小姐当什么了，实在太过分，太欺负人了。”

我心里不高兴，忙喝道，“兰麝，你给我住口，常妈是长辈，你怎么可以这样不知礼数地跟她说话？难道我平日里与你说的长幼尊卑你全忘了不成？”

兰麝有些委屈，眼中泪光点点，“小姐，我是替您委屈，替您鸣不平啊！明明您一点错处都没有，先生他凭什么这样对您？明明您才是受害者，又凭什么要您委屈自己，替他们周全？”

“好歹您是他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正室，他怎么可以这样不念夫妻情分地一再辜负您？这要是让老爷夫人知道了，他们得该多伤心多难过啊！”

我心里积压已久的失意落魄顿时一股脑儿喷涌出来，“那你要我怎么办？兰麝，难道像那些市井泼妇般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寻死觅活吗？那样子不是太难堪太狼狈了吗？难道在你心中这就是我这样出身名门望族的闺秀小姐该有的气度作派吗？”

“就似你说的那般，我好歹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太，我若是一遇到事就乱了分寸，岂不是自降身份，有失体统，生生叫人看了笑话么？纵然千错万错，孩子又能有什么错呢？到底父母之罪，祸不及子女。”

我眼中有泪，簌簌落下，“你以为我不委屈不难过是不是？其实我心里比你们谁都苦，但我自幼所受的学识教养不允许我这样人前失礼，纵是再难再险，我也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否则一旦传扬出去，咱们家就真成了全城的笑话了，难道这种局面就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吗？”

“如果仅仅是我没脸便算了，但我总不能连累父母跟我一块颜面尽失吧！他们生我养我二十几年，我没在他们跟前尽过一日孝，现在还要拖着他们一块下水，那我这女儿当得不是太失败太羞愧了吗？”

兰麝见我哭，忙劝道，“小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说这些话真的不是故意招您哭的，我只是觉得您太委屈，太不值了，在家您是老爷夫人的掌上明珠，没有谁是不喜欢不疼您的，就是出门在外，您也是极守规矩礼仪，备受各家亲眷长辈赞誉的，但是为什么先生却要这样冷待您？我真的想不通，想不明白啊，小姐。”

我微微侧首，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当年的事，你是清楚的，兰麝，从始至终这场婚姻都是我自己一意孤行求来的，所以如今即使我过得再不如意，我都没资格告诉父母让他们为我操心，你明白吗？兰麝，现在我命令你，不许回家通风报信，不许阳奉阴违，一旦让我知道你走露了风声，你就可以回乡下找个人嫁了。”

兰麝落着泪，咬着唇，声音低低的，“我知道了，小姐，你的交代我都记住了。”

我整衣敛容，站起身，淡淡道，“我累了，先上楼歇息了，你们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