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不移

04 坚定不移

唐晓翼第二天七点半才把我摇醒，平时我六点钟就得跟着震耳欲聋的起床铃声从床上爬起。好久没睡这么久了，我边打哈欠边穿衣服。

他见到我脱睡衣就转过身去，也许是在看自己的剪切簿，不时在他的小笔记本上补充几笔。我三下五除二穿好自己的衣服，凑到他身边跟着一起看。我猜得没错，他翻的就是我昨天看的那一本，正好停在那张尸检图。被水泡发的灰白肉体肿胀不堪，头发下面的面目已经难以辨认。我昨天看的时候还遮住了，现在措不及防像玩恐怖游戏被跳脸杀一样发出惊叫，整个人向后仰。我/靠我的脑袋即将和地板亲密接触，我会不会当不了侦探——

“哎，小屁孩。”

藏银耳环“叮叮当当“与我的手表相碰，我才意识到的手因惊讶而抬起，并准确无误地摸上他的后颈。

“谢、谢谢。”“呃，脏死了，快松手！”

他的脸色里明明没有嫌弃，却一如既往毒舌。唐晓翼果然不习惯表达关心，结结巴巴地问我没事吧。

我扮个鬼脸嘻哈企图活跃气氛说没事，谁能想到他又开始输出：“哟，这不多一多一大一使一探么，连巨人观都害怕，放你去调查现场不会吓得屁滚尿流吧？”

他的样子又让我想起初次见面他救下我和查理，倚靠在门框，语调懒洋洋的特别欠揍：“.我真不知该佩服你们，还是该骂你们笨蛋，什么准备都没有，就敢勇闯地下城，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我反驳我要当个安乐椅侦探，他立马阴阳怪气起来：“不愧是多多大侦探，放在幼稚园里可不就是个安乐椅侦探？”我闭上嘴，并决定不和他讨论侦探话题五分钟。

五分钟过后，我还是选择问他关于这起事件，这个未解决、且只能由唐晓翼亲自出马的大谜团究竟是什么？

“杀人案啊，”他撇撇嘴，“你昨天也看了这本资料不是吗？”

我的好奇心愈发旺盛：“关于这几个学生？他们不是意外死亡？杀人案在当时为什么没能解决？你也没有解决吗？那为什么要强调‘只有你才可以解决？’“

他眉头紧锁，缓缓吐出一句：“滚。”

吃完早饭，他说带我去学校参观，路过乔冶宿舍时他阴侧恻地笑问要不要进去问候会长，昨天不愉快的经历令我打了个寒战。额。不用了吧。唐晓翼不由分说抓起我的手去按门铃，我拼命缩手，就在我们相峙难分上下之时，乔治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冷淡又不耐烦：“你们两个，在我的宿舍门口干什么？”

我一回头，乔治那头晃眼的火红头发闪进我的眼睛。他绷着扑克脸双手揣兜走进房间，我注意到他后脑勺有一小块，但红色在其中并不明显，他身坡的牛仔外套的肩膀处濡湿了一小块。

“唐晓翼，他好像受伤了。”我说道。

他早已快我一步，朝我使个眼色示意我和他一起去扶。毕竟人命关天，在乔治即将倒与地板亲密接触之际，我和唐晓翼稳住了他，把他放应床上。

我刚做完这些，感觉一道凌厉的目光从床上割来，乔治冷淡的表情背后到底是责备，还是别样的什么？

“别管太多。”我转过身面对门，他在我背后虚弱地说话。

唐晓翼的声音没有之前的轻浮：“你受伤了。”乔治冷哼一声：“不用小鬼和问题少年来管。”唐晓翼的话坚定得掷地有声：“多多，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去一趟医务室。”我点点头说好，等到他离开我才背后发凉。

……那只科莫多巨蜥，不会也待在这里吧？

乔治似乎看出我的顾虑，恫吓一般轻声道：“害怕还不快出去？”他很是虚弱，应该受了重伤。想到圣斯汀学院竟然还有能把“红发党”会长重伤的人，我心中横生出勇气：“乔治学长，我和晓翼一定会解决这件事的。”他合眼，翻了个身背对我，在枕头上留下一大滩殷红的血迹。

他就这样保持到唐晓翼回来，其实后者才去了不到半小时。

“哈......我带了点药和绷带......”唐晓翼猛得推开门，一刹那他变得神情自若，贱兮兮地说：“乔会长，医护人员都认识你了，看来你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嘛。”说罢，他娴熟地帮乔治处理头上的伤口，把他半个脑袋缠成了木伊，留下半张脸还绷着，看上去相当滑稽。乔治的肩膀也缠满了绷带，肩上的部分是他自己缠的，似乎很避讳让我们看到伤口。

上完药唐晓翼就拉着我走出去，我想回头去看乔治伤势如何，唐晓翼突然俯下身在我耳边低语：“他睡着了。”

说完他对我诡秘一笑，语调如释重负：“我在给他的药里加了安眠药，可以延缓毒性发作时间。”我搞不懂安眠药与毒性发作有何联系，更没有明白他为什么中毒。我的疑点和空白太多，我推不出个所以然。难道说说乔治的受伤与三年前未解决的谜因有关？

唐晓翼冷不丁伸出手弹我脑瓜崩，轻叹道：“他被火狐狠咬伤了。”然后他拿出那封打印的信，我终于看清信的页脚有一只火红的狐狸图案。

“温莎公爵，那个本该死掉，复而往生的人。”

我从他接下来的话中得知，三年前的未解之迷与海龟岛所存有的尤加特拉希生命树有关。

“你知道秘境珍宝吧？羽之冒险队曾去找过尤加特拉希生命树，那时温莎还是小队的赞助者，和亚瑟与DODO冒险队的关系一样。我们发现生命树每隔五十年会进行一次觅食。三年前正好是它觅食的时间。很多人都因此被当作养料吸收，但那时我们没有找出阻止这场灾难的原因......”他说到这里住了口，眼神流露出难得一见的阴郁。

“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我急切地询问，可他闭口不谈。

“尤加特拉希生命树有一种特殊的能力，饮用树下的密密尔泉水的人会以骷骼形态生活下，——只剩一个头颅，而身体是骨架。我们称它为“回溯”，是因为这相当于给了人第二次生命。但相应的，接受过回溯的人必须长期饮用生命树根部的泉水，并且与生命树同生共死。而为了维持泉水的功效，生命树会大量汲取营养，也就意味着会.....”唐晓翼背过身，没有再说下去。。

......会有很多人因此丧命。

用更多人的生命供养一个“活死人”，真的值得吗？

唐晓翼暖栗色的头发遮住他的侧脸，我只能感约看到光照下的一点轮廓。我明白他没说完的话，走上前想拍拍他的肩，他却突然转过身面对我，天边耀眼的云彩映在他的眼里，愈发流光溢彩。他的眼神分明在告诉我残酷的现实，我却从他的眼里，读出了几分犹豫和难得的不安。

“如果有危险，我会让你先走。”

他终于再次开口说话，没有调侃，没有玩笑，也没有轻松。

听到这句话，我震惊地盯着他的眼睛，正想说我不可能抛弃同伴，却被他碎玻璃一般绝决的眼神割伤。

唐晓翼把手机举起来，手指在手机的屏光下显得更为苍白：“DoD0冒险队的其他成员来不了，海色岛周围的海域有不明原因旋涡。”他的口气淡淡的，没有刚才慎重又紧张的态度：“应该是生命树的活动造成的吧。”

我隐约感觉这很危险，那就更不能让唐晓翼一个人扛了。

于是我坚定地说：“我不会走的。”

唐晓翼似乎有些意外，挑眉看向我的目光中渗杂了一丝疑惑不解。

“我会跟你一起，直到揭晓真相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