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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自救

病人日记——成年之前

……我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这本书现在已经重新回来了,因为事情有了进展。

……那就从这周一,也就是3月11日说起吧。

我曾经不停地说我也许有病,不停地告诉别人要轻生,要伤害自己。

……网络朋友都知道,个别曾经的朋友也知道。

……但唯独他们,我的家人,我尚未向他们透露半个字。

在学校的日子,我精神每天都处于几乎崩溃的边缘。

刀子都架在手上了,而且还没有生锈。

……但是我害怕。

我怕疼,也怕死亡。

……妈妈说生死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如果真的作了决断,一了百了……

——倒不如说若是我没有痛觉,独自内耗吧。

……或许你,屏幕前的读者。

……可能永远都见不到我了。

死亡其实离你很近。

或许是你的亲友,或许是网上一桩又一桩的抑郁症自杀案件。

……我见过太多太多了,因为我本身也是一个病人。

我还记得上一个星期我试图在百度寻找轻生方法,有人在评论区相约轻生。

我还记得社交软件上仅仅比我大6岁的女孩(18岁),放弃治疗。我再也没有收到她的消息。

……即使近几年自杀案件数不胜数,但当我亲身经历这些,才知道原来我也没有多特殊。

……更不需要不好意思,不需要懊悔愧疚。

……我几近崩溃,可却要一边忍受身体和精神的痛苦,一边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说句实话,我真的舍不得这个世界。即使它真的不那么美好。

至少我遇到过很多好的人,遇到过很多好的事。

……家人,朋友,还有我的那些吃的玩的。

……当然,还有我的梦想。

只不过不选择死亡的确不排除怕疼的因素。

如果真的下定了决心,我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也享受不了好吃的好玩的,也不可能梦想成真。

……我想活着啊。

我想活着……

我还不能死……

我必须告诉他们。

……日记本残破不堪,写了又撕,撕了又写。

其实这些故事,至少说2023年的故事,就是在这本日记上摘取的。

……毕竟我不敢把太压抑的东西发出来。

周一在学校门口,我把那本残破的日记塞给了妈妈。我只是小声说了一句:“给你的。”

……我相信他们会理解我,也相信他们会带我去看医生。

但同时,我却又在担心。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们,他们这个女儿藏了这么大的秘密。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上午一节课的课间,老师突然找我了。

“莹,你妈妈说下午带你去看看。”

……我在2:50拿了放行条,走出教室。

……脚是沉的。

……我在校门口看见了爸爸。他眼睛红了一圈,我怀疑他哭过。

我从保安室走出来,走到爸爸面前。

爸爸照旧把手搭在我肩上,可是却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

……我上了车。

“阿莹,来吧,我跟你坐后座。”

在前座的妈妈看见我进来,也下车换了后座。

……车开着,我却没有心情去看外面的东西。

我已经不记得妈妈那天具体说了什么,只是记得她一直在哭。

“我也都忍了一个上午了……

阿莹,你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啊……

如果你真的走了,即使我再生一个,她也不会叫这个名字啊……”

这是我记得印象最深的。

我默默地流泪,拿起纸巾擦干了。

……爸爸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心理咨询室。

这里我就略写一下吧。

我跟心理医生说了自己的很多事情,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那个医生很温柔。

在她问完我家庭的事情之后,她转头看向我的父母。

“你们会觉得你们失职了吗?”

“会啊……

因为他们这一代学生实在是太累了,太卷了……

她现在上了初中,住宿生,家里又远。一周只能见一面……我们也很想她……”

妈妈又哭了,我也在哭。

医生拿出一卷纸巾,递了两张给我们。

“……先去做心理测试吧。”

……爸爸还是没有说过一句话。

……测试过程不写,因为这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测试结束后,我们拿着一沓报告去给医生看。

……医生一直在沉思。

她把数据递给我看。上面写着“重度焦虑”。

“这个测评结果跟你的状况差不多吗?”

“差不多。”我回答。

“那这个呢?”她又翻开一页。

……我看见上面赫然写着“重度抑郁倾向。”

“也是差不多。”

“嗯……”医生又沉思了许久。过了一会儿,她把我的父母叫了过来。

“她这个重度抑郁啊……重度抑郁倾向,其实已经很严重了。你们可以看一下,这个是中度和重度的分界线,而她的测评报告在重度里面还占了一截。”

……医生给我开了药。

爸爸还是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

……他甚至说,点外卖不用点他的那一份,他不想吃。

……我以为他在生气。因为他生气时谁都不理会。

……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我回了家,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只是听见外面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妈妈走了进来。

“阿莹,没事的,我曾经中度也能治得好,相信你也可以。

对了,你自己还有刀子吗?”

“没有了。”

其实我还有一把,曾经是想过用来伤害自己的,但后来用来当割透明胶的工具了。

“你爸爸知道你有重度抑郁了,吓得他把所有尖锐的东西都藏了起来。

……他害怕你干傻事。”

“……这……”我愣住了。

我仍然不知道爸爸心中所想,我只能揣测:

那时候他看见我的报告,也许会有自责,惭愧,害怕的心情吧。甚至说更多负面情绪。

……可我误认为他是生气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面不由自主地涌现出一股罪恶感。

可我知道,我做对了。

如果我不告诉他们,我也许只会永远深陷精神崩溃的泥潭里,无人相救。

人这种生物,其实挺奇怪的。

有时候一道坎你迈不过去,就会害怕,焦虑,伤心;但当你跨过了这道坎,回头看看,又发现其实这个也不算什么。

所以啊。

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自救”的含义,也许就是这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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