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陌拿病历夹时注意到了文艺澍的手指,有些惊讶,他问:“手怎么了?”
“被病历夹划伤了。”文艺澍答道。
“消毒了吗?”陈陌沉吟片刻又问。
“护士姐姐帮忙消毒了。”
“那就好。”
这句话对文艺澍并没有太大的安慰作用,她默不作声地整理着病历。
七点半左右,大主任就来看病人了,他主要在新生儿病区转悠,一间一间地走过去,在监视器前停留几秒,再看下一个。
随着时间的流逝,陆陆续续有人来到办公室,他们匆匆忙忙地啃着早餐,再在衬衣外面套上皱巴巴的白大褂。
其实,你永远不知道一个医生的白大褂里会穿着什么样的衣服,穿衬衣,系领带的是少数,朴实无华的短恤和卫衣是常态, Polo衫则在中年医生中流行。
八点一到,所有医生护士聚集在医生办公室里,正式开始交班。
文艺澍一眼扫过去,站在两旁的医生护士都神情严肃,但还是掩饰不了一股扑面而来的疲惫感。
旁边的陈陌则眼神呆滞,精神涣散,头发蓬松,一撮头发还翘起来,他松松垮垮的白大褂上匍匐着一根听诊器,几支稀缺的蓝黑色签字笔和一支可有可无的红笔挂在口袋上,其中一支笔上还贴着胶布,上面写着“乱拿我笔者,终身无法晋职称。”
文艺澍想,这个房间里的人看起来,也许比病人更像病人。
“人到齐了吧,开始交班。”大主任说。
文艺澍接收到指令,咳嗽一声,抱着交班本子,开始念交班,她的精神有些紧张,语气中带着一点颤音,但还是一口气将昨晚收的病人的情况说了个遍。
念完交班以后,文艺澍抬头发现,周围人的眼神有些异常,这才注意到,大主任的眼神很是严厉,他皱起了眉头。
文艺澍敏锐地察觉到,按照目前这个情景来看,她接下来应该就要挨骂了。
“你觉得你的交班写得怎么样?”大主任突然问道。
“一般。”文艺澍小声说道。
“重写。”大主任丢下一句话。
“嗯?”文艺澍有些困惑,可能是值了一晚上的夜班,脑筋还没转换过来。
“写得这么敷衍,完全没有把病人的特殊情况标注出来,把你昨晚写的撕掉,按照病人的具体情况,再写一份,清楚了吗?”
“清楚了。”文艺澍垂下视线,手指捏着衣角来回揉搓着,尽管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但眼泪还是忍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她本以为这次只是一个小小的交班,没想到形势却出乎意料的严重,她清楚地感受到内心的不安与焦虑,同时也习惯了被责备和被打压。
“护士长还有什么说的吗?”大主任问旁边的护士长。
“没……我这边没什么状况。”护士长惊了一下,随即摇摇头。
“那就这样吧。”大主任说。
文艺澍抱着交班本子,走到最不起眼的一角,她打算重新写交班。
“师妹,大主任有些吹毛求疵,抓住一点就不放,别往心里去。”陈陌突然站在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昨晚收的病人,是我写的入院记录,我比较了解他们的情况,我来念你来写吧。”
文艺澍疲惫地点点头,突然苦笑道:“谢谢师兄,我害怕做奴隶的时代,却更怕连奴隶都做不成的时代。”
陈陌沉吟片刻说:“我理解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