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卡

　　“你去歇一会儿吧。”陈陌抬起头，缓缓说道。

　　“我不累。”文艺澍静静地开口道。

　　“忘记给你说了，今晚你要值夜班。”

　　“啊？”文艺澍错愕地瞪大双眼，“为什么每次都是要到最后关头，才通知我这些事情？”

　　“嗯，你还遇到哪些倒霉事了？”陈陌绕有兴味地问道。

　　“譬如昨天的新生儿送检，还有今天的大主任查房。”文艺澍侧了侧身体，有些不满地说道。

　　文艺澍的上半身靠着不锈钢换药车，一股异常冰凉的感觉传到胸腔，她对科室的安排感到无法释怀，从不提前通知，总是赶鸭子上架。

　　“原来是这样，在医院，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因为意外总是比明天先到来。”陈陌给出这个解释，“这周那些规培生和实习生都在换科室，管理比较混乱，下周排班表就应该稳定下来了。”

　　“哦，那我累了，去歇一会儿。”文艺澍看了看手表，时间接近下午五点了，还有半个小时所有医生就要下班了，科室里只会留下两个值班医生和老总，应付夜间四个病区的事情。

　　她想想就觉得挺累的，做了一个深呼吸，平静地站起来，打算去医生休息室坐一会儿。

　　这时候，小门被推开了，老总探头进来，问道：“咦，你们看见张政了吗？”

　　文艺澍摇摇头。

　　“怎么，你又想批评他？”陈陌笑了笑说道。

　　“怎么可能嘛，我对他这么好，偶尔才看见他一眼，他真是昙花一现。”老总解释道。

　　“张政会不会躲在医生休息室里？你去找找。”陈陌轻笑一声。

　　“算了，不去找了。你如果见着他，跟他说一下，后天安排他值夜班。”老总望着陈陌，又将目光移向文艺澍，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在微信里给他说了，他一直没回我。”

　　“老总，你有没有想过，张政不回你，是压根不想值夜班。他有溃疡性结肠炎，一旦值夜班就会有粘液脓血便，他好像向你和主任申请了几次，希望不值夜班啊，结果你们都没有回复他。”陈陌淡淡地说道。

　　文艺澍内心涌起强烈的好奇心，但还是按捺着性子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老总的沉默持续了几秒钟，他固执地抬起头，略显生硬地说：“主任没同意这个申请，况且这是张政自身的问题，得自己调理，我们排班每人一周至少轮到一次夜班，这才公平。”

　　现场的画面有些尴尬，文艺澍察觉到二人剑拔弩张的气势，她站出来，似乎下定决心地开口道：“老总，病人的命是命，医生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老总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实习生会说出这种话，他望着文艺澍，走上前，顿了一下，答道：“你是刚进科室的实习生吧？首先，张政的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其次我希望你明白一点，选这个专业的时候，就应该考虑自身的情况，就像红绿色盲，分辨不出血液，就不应该学外科一样。既然选择了从事临床工作，就要承担一定的临床责任，比如值夜班，你明白了吗？”

　　文艺澍面对这咄咄逼人的回答，连连后退，将背贴在墙上，她的呼吸有些紊乱。

　　“老总，干嘛对新来的师妹这么严厉？我刚才只是说说而已。”陈陌开口道。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老总笑了笑，脸上的表情似乎放松了不少，“我再去找找张政，陈陌，你今晚值夜班，知道吗？”

　　陈陌点点头。

　　等老总离开以后，陈陌转头望向文艺澍，这是他们那天第一次目光交会，但只对视了片刻，文艺澍就低下了头，仿佛是为了掩饰自己不自然的表情。

　　“老总天天待在医院，压力很大，说话毒辣。他的话，你听听就可以了，别往心里去。”陈陌说。

　　“嗯……知道了。”

　　“你考研的书看得怎么样了？”

　　“还行。”

　　“快到下班时间了，这里的换血也快结束了，我守着，你先去食堂吃饭吧，这是我的饭卡，拿去，买点你喜欢吃的。”陈陌把一张菲薄的卡片递过来。

　　“谢谢师兄，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带。”文艺澍接过饭卡。

　　“不要鱼，其他都可以。”陈陌说。

　　“嗯？”

　　“不是不喜欢吃鱼，而是值夜班吃鱼浪费时间，因为要挑鱼刺。”

　　“懂了，我先去了，师兄你等着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