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二）鹿家村往事，漠南王现身

钱昭虽然醒了，但还不能起身，知若喂他喝完粥和药，小心地帮他擦拭干净嘴角，又坐回了床边。见钱昭精神稍好些，知若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事到如今，你没什么想同我说的么？ ”

“我从得知天门关大败开始，就痛恨杨行远，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报仇。直到我在宫里听到章崧组建使团和谈的消息，即便没有老宁，我也会借英王的手加入使团……我确是从出发的那一刻就已经在筹谋了……”钱昭老实交代。

“而我们一路走来，你却一个字都没有向我透露，如果不是我和元禄、孙朗赶过去，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知若还在生气。

“事关生死，我不舍得你跟我一起下地狱……”

“罢了，我说不过你……并且我也跟长生天许了愿，倘若她保你无恙，我就原谅你欺我瞒我的事情。如今你安然醒来，我不能食言。下不为例，我说过我们同生共死，我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日后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也不可以再瞒着我，否则，我就真的再也不理你了。”

“是我错了……不要再生我的气了，知若。”

“那如今，你还想杀他么？”

钱昭沉思后，认真地说：“知若，我知道你担心……我没有想好，但倘若这回他能做好他的本分，成功抵御北磐，保护中原百姓，我会认真考虑……”

“好。我不会劝你放下仇恨，但是，钱昭，你答应我，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要一起面对。”钱昭点头应允，知若把头轻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真好，他还在。钱昭抚着知若的头发，问：“知若，你说刚才的老者是你的旧识，你可以讲讲你的故事么？”

“这里是归地的一个村寨，叫鹿家村。早上的那个老者，叫鹿爹爹，是鹿家村的族长。药王谷除了本谷，在外也与你们六道堂一样有分堂，旨在济天下万民。师父师兄们外出云游，到了一个地方，会寻找合适的地方和传人，教授他们医术技艺，造福一方。这鹿家村就是我口中所说的归地的药王谷分堂，十七年前师父捡到我时，因我伤势过重又不通人性，师父便带着我来到此地暂居，鹿家爹爹是师父选中的那个人。师父感念他收留我们，又见鹿爹爹侠义心肠，且鹿爹爹一脉是祖传的兽医手艺，有些底子。我在此养伤的一年里，师父就教授他一些药王谷不外传的医术，离开时还留了医书，好叫这归地百姓也有医所。”

“原来如此。”钱昭看着知若有些犯困，“昨晚你守了我一夜，早上刚睡一会儿就被我吵醒，你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我不回去，现在开始，我会寸步不离地看着你。”

“那……不如你在这里睡一会儿……”钱昭艰难地往里挪了挪，腾出一个身位。

“这可不像是世家大族，克谨守礼的钱都尉做得出来的事儿？”知若揶揄他。

“我意图弑帝，即便能回到梧都，也不是什么世家公子了。而且……我可听见有姑娘说，如果我醒来，她就与我成亲的。”钱昭发挥他的“昭言昭语”的能力。

“我……”他如此不卑不亢，知若反倒有些放不开了。

“何况我这样……就算真想做点什么，也动不了……难道是宣姑娘胆怯了？”

“我们关外儿女，敢爱敢恨，有什么不敢的？！”这一套钱氏激将法，知若很是受用，加上自己也是真的累，就乖乖躺倒了钱昭旁边。

“你放心，我们成亲的时候该有的礼节一样都不会少。只是，知若，恐怕要连累你和我亡命天涯了，你和娘娘好不容易才相认……”钱昭很是歉疚。

“你在哪儿……哪里就是家……”知若昏昏沉沉地回应完钱昭，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有钱昭在身边，这一觉睡得很是安心，如果不是院子里的喧闹和袅袅进来，知若觉得自己怕是要直接睡到第二天。袅袅一推门就看到知若和钱昭两个人相拥而眠，钱昭还用手在帮知若捋着她耳鬓的头发，场景很是暧昧，小姑娘有些手足无措，“那个……知若姐，还有……姐夫，我……我不是故意的……”

知若赶忙起身，“咳……咳……袅袅，那个……你说，出什么事了？”

“哦……是这样的。”袅袅终于想起来自己进房间是做什么的，“今日合县一战很是惨烈，不过好在守军有所准备，以少胜多居然还杀了那个右贤王。我们赶到合县时，见到了姐姐说的于十三，也跟他讲了姐姐和姐夫现在的情况，但你们的同伴中有人在大战中受了重伤，城内现在不适合养伤，我们就把他先带回来了。爷爷把他安置在了西边的院子里，这个人也伤得很重，我和爷爷都没有办法，我是来请知若姐姐过去看看。”

听到有人受伤，知若赶紧起身，安慰一样着急的钱昭，“你躺着，我去看看，放心，有我在，没事的。”钱昭实在起不来，点头认可。

跟着袅袅来到西院，床上躺着的，是孙朗！他背部中箭，鹿爹爹刚给他取完箭矢，但伤口看起来血流不止。“箭簇扎得太深，止不住血他撑不了多久。”鹿爹爹说。

“让我来。”昨晚煎药时，顺道还研磨了一些止血药粉，正好用上了，知若掏出小瓶把药粉倒在了伤口上，用针扎入几处穴位，渐渐地，孙朗的血止住了。“鹿爹爹，这是我按照药王谷原本的千金止血方改良后的方子，您收好，归地和这场战乱外伤者会很多，用的上。”知若递过去一张纸。

“好……好。”鹿爹爹接过。

“知若姐姐今晚照看姐夫，他就交给我把。”袅袅是个通情达理的小姑娘。

“辛苦袅袅，他的创口很可能导致发热，如果他夜里发热，袅袅用冷毛巾给他降温，并取些羚羊角粉喂他服下即可。情况再有恶化，你随时来找我。”知若交代完袅袅注意事项，就和鹿爹爹离开了西院。

回去偏院的路上，鹿爹爹聊起战况：“今日右贤王被斩杀，恐怕左贤王和王廷不会善罢甘休，合县，还会再面临一场鏖战啊。”

“钱昭和孙朗的伤势需要些时日才能痊愈，等过两天他们好一些，可以走动了，我就先回合县，他们俩 就拜托爹爹多加照看。”

“孩子，你别急，我已经派人出去打探其他几路北磐军的消息。他们在天门关后分散行动，要赶到合县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况且，你一人前往合县并无太大助益，我已经派人去找了漠南王，两日内他会赶到归地，到时漠南大军过来，我们再行商议。”

“漠南王？”知若好奇，“可是漠南王十八年前勤王赶往王廷的路上，不是就已经被也其设伏围剿殉国了么？传言漠南军也被打得四分五裂，从此很少再听到他们的消息。”

“的确，老漠南王死于也其奸计，但好在后来小漠南王继承王位，带领剩余的漠南军在大漠蛰伏。这十几年休养生息，召集旧部，漠南军的势力已经成长了很多，只是他们为了避开锋芒，在大漠里游荡，逐水草而居，并无定所，所以关于他们的消息甚少。但物资采买这些需要联络点，打通与关内的联系，鹿家村正是漠南军的一个联络点。”鹿爹爹解释。

“小漠南王？当年漠南一脉并无男嗣，这位小漠南王是？”知若依然不解。

“说起来，小漠南王还是你的旧识，过两天他到了，你便知道啦……”鹿爹爹卖了个关子，慈祥地笑笑回房了，留下知若拼命思索，小漠南王，还是旧识，到底是谁？

回到房间，钱昭一直等着知若回来未睡，一看到知若，焦急地问：“是谁？”

“是孙朗。你放心，我已经处理好了，袅袅在照顾他。”听到知若说孙朗无性命之忧，钱昭才放心下来，见知若一直眉头紧锁，问她出了什么事。

“鹿爹爹跟我说了合县还将会有鏖战，的确按北磐人有仇必报的性子，断不会放过右贤王被害这件事。爹爹说他联络了漠南军两日内会赶来合县帮助我们，还说漠南王是我的旧识，却没说他是谁，我心里很乱，总感觉会有事情发生。”知若躺在钱昭身边，嗅了嗅他的味道，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先睡吧，有我在……”钱昭轻吻了一下知若的额头，用没有受伤的左臂揽住知若，手轻抚她的后背，试图抚掉她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