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沈振声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李燃像是没听见沈振声的质问，他慢悠悠地踱步进来，目光扫过桌上泼洒的汤汁，再落到沈耀手背那几点刺目的红痕上，眼底的冷意更深了一层。他扯了扯嘴角，视线终于落回那个脸色青白交错的林小姐身上，语气带着一种让人无地自容的“关切”：

李燃阿姨，您看您，手抖成这样，连碗汤都端不稳，这要是在外面，泼到别人身上烫伤了，可就不是赔个医药费那么简单了。多危险呐。

他啧啧两声，摇了摇头，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化为实质，

李燃年纪轻轻的，可别落下病根。赶紧去看看，神经内科，或者……精神科？挂个专家号，别省这点钱。

林小姐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林小姐气得浑身发抖，精心描绘的脸扭曲起来，指着李燃，声音都变了调，

林小姐哪来的野小子！敢在这里撒野！振声……

沈振声沈振声霍然起身，脸色铁青，指着李燃怒喝

沈振声滚出去！立刻！不然我叫保安了！

李燃却像是没听见，他径直走到沈耀身边，目光在他烫红的手背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拧了一下。随即，他伸出手，不是去碰沈耀，而是一把抓住了沈耀僵硬的胳膊肘，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李燃走了

李燃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清晰，是对沈耀说的。他拉着沈耀，转身就往外走，完全无视身后暴跳如雷的沈振声和尖叫的林小姐。

沈振声站住！你给我站住！

沈振声的咆哮在身后响起。

李燃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拉着沈耀，大步流星地穿过空旷奢华的客厅，走向玄关。沈耀像个提线木偶，被他拽着走，脚下虚浮，大脑一片空白。身后是父亲暴怒的吼叫和林小姐尖锐的哭诉，还有佣人慌乱的脚步声。

直到冰冷的夜风猛地灌进领口，沈耀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已经被李燃拉着站在了沈家别墅那扇冰冷沉重的雕花铁门外。

沈耀你……

沈耀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他看着李燃紧绷的侧脸，路灯的光线在他麦色的皮肤上投下冷硬的线条。

李燃松开了抓着他胳膊的手，动作有些僵硬。他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着沈耀，路灯的光落进他眼底，翻涌着沈耀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未消的怒火，有冰冷的嘲弄，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李燃看你那怂样！

李燃的声音带着惯有的不耐，却比平时低哑了几分，

李燃杵在那里让人泼汤？手废了都不知道躲？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后脑勺的头发，像是想说什么更难听的话，但目光触及沈耀依旧苍白失神的脸和手背上那几点刺目的红痕时，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别开脸，望向远处沉沉的夜色，下颌线绷得死紧。过了几秒，才硬邦邦地丢下一句：

李燃等着

然后转身，大步朝着街道对面那家24小时便利店的明亮灯光走去。

沈耀独自站在别墅冰冷的铁艺大门外，夜风呼啸着穿透他单薄的衣衫。身后的别墅像一个张着巨口的怪兽，里面上演的闹剧声音隐约传来，更显得他此刻的境地凄凉又荒谬。可奇怪的是，那几乎将他撕裂的羞辱和冰冷，似乎被刚才李燃那突如其来、蛮横无理的闯入，冲淡了一丝。

他看着李燃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便利店的门内，很快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

李燃走回来，把袋子往沈耀怀里一塞。

沈耀低头。袋子里是一支烫伤膏，还有一盒温热的牛奶，和他书包里那盒一模一样。

李燃涂药

李燃命令道，语气依旧生硬，

李燃牛奶……喝了。

他顿了顿，看着沈耀依旧失魂落魄的样子，眉头拧得更紧，最终只是烦躁地啧了一声，

李燃……随你便。

说完，他不再看沈耀，双手插回裤兜，转身就走，很快融入浓稠的夜色里。

沈耀站在原地，怀里抱着那袋沉甸甸的、带着便利店特有廉价气息的东西。烫伤膏冰凉的塑料管紧贴着掌心，牛奶盒子还散发着微弱的暖意。他抬起头，看着李燃消失的方向，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座灯火辉煌却冰冷刺骨的巨大坟墓。

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从他脚边掠过。他紧了紧怀里的袋子，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热，却像黑暗里唯一的光源，固执地穿透了厚重的冰层，在他死寂的心湖深处，投下了一道剧烈晃动的、无法忽视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