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耀刚拐出校门那条相对僻静的小路，汇入通往地铁站的主干道。车流和人声瞬间喧嚣起来，尾气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就在他准备加快脚步穿过人行横道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一阵风，突兀地挡在了他面前。

是李燃。

他似乎走得有些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了，麦色的脸颊因为快步行走而微微泛红。他微微喘着气，眉头习惯性地拧着，眼神却直直地落在沈耀脸上，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近乎凶狠的坦率。

沈耀被迫停下脚步，抬起头，迎上李燃的目光。他的表情是一贯的冷淡，像覆盖着冰层的湖面，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波澜。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李燃，等待下文。

周围是行色匆匆的路人，车辆的鸣笛声此起彼伏。两人之间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

李燃似乎被沈耀这种无声的、冰封般的注视弄得更加烦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要把什么哽住的东西咽下去。下一秒，他猛地伸出手，动作快得甚至有些粗鲁，一把将一个硬邦邦、带着温热触感的东西塞进了沈耀手里。

沈耀下意识地低头。掌心躺着一盒还冒着丝丝热气的牛奶。纸盒被握得有点变形，显然是被人攥在手里很久了。

李燃拿着

李燃的声音硬邦邦地响起，带着一种强横的别扭，像是在下达命令，又像是在掩饰什么。他别开脸，目光投向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灯，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李燃天冷，喝点热的

他顿了顿，语速飞快地补充了一句，声音低了几分，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猝不及防地烫进沈耀的耳朵里，

李燃……省得你半路晕倒，或者……死路上。麻烦。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又快又轻，几乎淹没在喧嚣的市声里。说完，他像是完成了什么艰巨的任务，又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尴尬的沉默，猛地转过身，几乎是逃跑一样，大步流星地汇入了对面的人流，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涌动的人潮和闪烁的霓虹光影里。

沈耀独自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盒温热的牛奶。纸盒的温度透过掌心，一路灼烧到心口，烫得他指尖都在微微发颤。周围是嘈杂的世界，汽车的轰鸣，行人的笑语，商店门口促销喇叭的嘶吼……所有的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唯有李燃那句“怕你死路上”和“麻烦”，带着灼人的气息，清晰地、反复地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低下头，看着那盒被塞得变形的牛奶。乳白色的液体在透明的塑料薄膜下微微晃动。他缓缓收紧手指，温热的纸盒挤压着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带着疼痛的真实感。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却似乎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他站在原地，很久，直到绿灯亮起又熄灭，直到掌心的温度渐渐冷却。他才迈开脚步，将那盒牛奶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最里层，像是藏起一个滚烫又脆弱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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