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医务室里的消毒水味似乎更浓了些。日光灯管发出低微的嗡鸣。
李燃的手还搭在门把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没有回头,宽阔的肩背线条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沉重得令人窒息。沈耀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缓慢流动的声音,以及那越来越清晰的心跳。
就在沈耀以为对方会像之前一样沉默离开,或者回以同样冰冷的嘲讽时,李燃猛地转过了身。
他的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那双总是带着点不耐烦和疏离的眼睛,此刻像淬了火的寒星,直直地钉在沈耀脸上。那目光里有尚未褪尽的狼狈,有被戳破的恼怒,但更深处,翻涌着一种沈耀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极其复杂又灼人的情绪。像是某种被强行压抑的东西终于冲破了牢笼。
李燃你受伤了!
李燃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地上,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在狭小的空间里激起沉闷的回响。他盯着沈耀,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将他穿透,
李燃这不一样!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着,麦色的脸颊因为激动而染上一层薄红。那句“不一样”在空气里嗡嗡作响,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沈耀死寂的心湖里,撞开了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沈耀彻底怔住了。嘲讽凝固在唇边,惯有的冰冷面具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着李燃那双灼灼的眼睛,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人。
李燃似乎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惊住了。那层强装的冷硬瞬间瓦解,一丝罕见的慌乱掠过他的眼底。他迅速别开脸,避开沈耀的视线,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下一秒,他几乎是有些粗暴地再次拉开了医务室的门,高大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昏暗的光线里。
“砰。”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医务室里只剩下沈耀一个人。惨白的灯光笼罩着他,手里那两支药膏和纱布的塑料包装被捏得有些变形。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依旧浓烈刺鼻,可那句“不一样”却像有生命一般,顽固地盘旋着,一遍遍敲打着他冰封的心壁。手腕上的伤口在纱布下隐隐作痛,可另一处陌生的、滚烫的悸动,却在胸膛深处悄然苏醒,带着一种陌生而令人心悸的温度。
他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坐了许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彻底暗沉下来,远处教学楼的灯光星星点点亮起。医务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校医探头进来
校医沈耀?好点了吗?有人在外面等你。
沈耀抬起头,空洞的眼神慢慢聚焦。他默不作声地下了床,动作有些迟缓。走到门口,走廊尽头的光影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斜倚着墙壁,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是李燃。他没有走。
看到沈耀出来,李燃立刻按灭了屏幕,站直身体。走廊顶灯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没有看沈耀,视线飘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依旧带着点生硬,却少了之前那种急于逃离的仓促
李燃校门口那家便利店,关东煮还开着。
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侧过头,目光飞快地在沈耀苍白的脸上掠过,又迅速移开,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别扭,
李燃跟我去吃点热的。你……脸白得跟鬼一样
说完,他迈开长腿,径直朝楼梯口走去,步伐不快,像是在等沈耀跟上。
沈耀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走在前面的、宽阔而带着点倔强的背影。楼道里声控灯随着李燃的脚步声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在他身上流淌。那句“脸白得跟鬼一样”的直白评价,和“吃点热的”笨拙关心,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他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迈开了脚步,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沉默地跟了上去。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轻轻回荡,一前一后,像是某种微弱的应和。
便利店明亮的白炽灯光和暖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夜风的寒意。李燃熟门熟路地走到角落的关东煮锅前,拿起纸杯,开始夹里面的东西。沈耀站在几步开外,看着蒸腾的热气模糊了李燃专注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