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耀听见下课铃声响了，正好，一节课写完了物理卷子，他相当聪明，学习上天赋和努力结合在一起，很难有人再超越他。
虽然他努力学习只是为了得到父母的认可。
他站起身，活动一下筋骨，却瞥见我的心理测试画。
画面好诡异但看上去有点炫酷，他不禁想起一年前的那副画，算起来那画都要过一周年生日了，沈耀是指从垃圾桶里捡起来的时候算起。
他看了一眼手表，嗯，还有两个月5小时47分钟，那副画就过一周年生日了。
那画被他藏在家里，家对沈耀而言是阴冷无爱的，孤零零的他总缩在黑暗里，他需要慰藉，需要一个同他一样黑暗，或者能释放他内心感受的东西。
就是那副画。
不管多少次，都很喜欢画上写的字，总能与沈耀真实的内心产生共鸣。
“天啊，你画的什么啊？”
我“没什么！乱搞的。”
我“就想了点科幻主题，随便涂涂画画。”
我立刻用双手遮住了画，并将它扣了过来，那同学还是很感兴趣，但我执拗地不给她看，也就罢了。
沈耀画的什么？
我就是一些乱涂乱画的。
沈耀是吗？我看着不太像。
沈耀给我看看。
沈耀这副命令式的语气让我很不舒服，我快速在纸张背面写下名字后，站起身不理他，将画背着正面抽出课桌，我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我的杰作。
我挨个大组走了一遍，约莫也就收上来十来张画，我将自己的垫在最底下，随后走出教室。
沈耀注视着我离开，忍不住冷哼几声，不禁觉得好笑。
我老师，桃李2班的心理测试题。
桑夏嗯好，辛苦了，交给我吧。
桑夏笑眯眯地望着我，接过画后她火急火燎地拿上水杯和画，跑出了办公室。
我回到教室，看见沈耀坐在位置上发呆，难得没看见他除了学习以外的状态。
我坐回座位，刚喝一口水压压惊，破天荒听见教室门口传来很大一声叫唤——
甘禾晰二妹！大哥呼叫你！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我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不是，这货在教室门口搞毛啊？
赵晴晴喂！能不能别这么没素质！3班的跑到2班来撒野什么！
赵晴晴猛地一拍桌，她说没看见大家休息的休息，学习的学习吗？真没素质！
不过甘禾晰才懒得理她，他继续叫着我，这下全班的注意力都在二妹俩字上，大家挺好奇这社牛口中的二妹到底是谁？
赵晴晴岳君光，你那没教养的朋友叫你呢！
我去……不要叫我名字，我真的羞愧地无地自容，好想找个地道钻进去。
甘禾晰你才没教养！女孩子家家的整天丧气个脸，你和那沈耀一天天挎着个脸装给谁看呢？
甘禾晰成绩高了不起啊？一定能考进清北了吗这是？
甘禾晰俩学习的机器，就知道怼天怼地怼空气！
赵晴晴怎么着？你不服？你不服你考的过沈耀吗？还是你能考过我了？
赵晴晴算是被彻底惹怒，她站起身，动静很大，桃李2班真是乖地太久了，大家纷纷投来目光，可一想到要维持自己校花的形象，赵晴晴铁了心一忍，便坐了下去。
甘禾晰双手抱胸，就这么立在教室门口，极为挑衅地瞪着赵晴晴。
好想死……
没想到我竟然是被社死的……
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各位……
我大哥冲动，打扰大家学习休息了，对不起对不起……
我站起身，双手合拢在胸前，像拜佛一般地不停点头鞠躬表示歉意，但甘禾晰一句有什么好对不起的甩来，真的让我更加难堪了。
我不是，大哥！你少说几句吧！
我赶紧推搡着甘禾晰到走廊，还不忘拉上桃李2班的教室门。
甘禾晰什么人啊真是的！
我哎呀消消气嘛，消消气，消消气。
甘禾晰哼哼唧唧几声，他脾气大的很，感觉下一秒都能动手了。
老实说，我很生气，如果大家对甘禾晰有意见，那么连带着对我也有意见，他似乎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完全不考虑别人的处境，这种人实在太自我了。
我你能不能，下次别这样叫唤了。
甘禾晰啊？
见我有些生气，他扁扁嘴，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能挠挠脑袋，道了句歉。
甘禾晰对不起，刚才有些激动，我想着你来我隔壁了，我再也不这么无聊了，就过于激动了点。
甘禾晰对不起，下次我不这样了，我会注意的。
我没想到他反省地还挺快，怒意一下子就消了。
甘禾晰对不起嘛，原谅我嘛，好妹妹，好二妹！
我噗，没事啦！大哥你下次注意就好啦。
甘禾晰拍拍胸脯，他冲我保证下次再来找我的时候一定小心翼翼。
甘禾晰怎么样啊二妹，新班级还好吧？那个沈耀和赵晴晴没欺负你吧，尤其是沈耀，要是他欺负你了一定告诉大哥我啊，大哥铁定替你做主！
我好的好的大哥！
甘禾晰桃李2班特别死气沉沉，除了像你这样走关系户的，几乎聚齐了年级前50，全是学习的机器，诶，只有一个点，我不承认我刚才骂错了他们。
甘禾晰他们特别无趣，有时候我不理解他们，考上清北，真的就这么重要，上了清北后呢，继续卷，出来工作，还是卷，一辈子就这样卷到死。
甘禾晰人生有什么意义呢？
我是挺没有意义的。
我话说回来，你好像也是年级前50吧，你为啥不在桃李2班呀？
甘禾晰嘘，我在高二分班的时候，确切地打听过小道消息，根据学校规定，分班考试的时候年级前50一个班，但是我那些朋友认识这些年级前50啊，他们说了，没几个是正常人。
甘禾晰所以分班考试的时候我压分了，我故意压分下了年级前50，所以去了桃李3班。
我我去，你真是个小天才。
甘禾晰那可不。
我不过说道不正常的人……
甘禾晰怎么了？
我下意识闭上了嘴，我想起来陈舒，心理课前那一场闹剧，但重点还是陈舒 他真的太不正常了。
怎么会有人连行为举止甚至是生理结构，都感觉依稀和机械人如此吻合。
但考虑到多方面原因吧，课前被同学们造谣喜欢陈舒的事情我还记忆犹新，那种被冤枉且无力反驳的感觉太难受了。
我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自己人生的状态。
于是话说到一半，我闭上了嘴。
我啊我就是觉得，你说的对，都挺那啥，机械人的。
“哟甘禾晰！听说你刚才和赵晴晴对骂起来了吗？”
“你也是厉害，你倒是不顾及校花的颜面哈！”
甘禾晰呵呵一笑，他说都是欠骂，随后他们叫着他去打篮球，下节课反正体育课，甘禾晰哈哈大笑着说正有此意！
我啊，你要走了吗，那拜……
话还没说完，几个哥们儿上前勾搭着他的肩膀，便一起离开了，没有看我一眼。
我拜……
我还是说出了最后一个词，尽管是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说不上来的感觉吧，可能我对朋友有些占有欲吧。
甘禾晰根本没听见我的告别，今天第二次了，就这样无视我，尤其是这次，他还跟我上一秒说着话，下一秒视线立马转移，他可以完全忽略掉任何眼前的事物。
可他的行为让我有些尴尬，一种我是多余的感觉或者，他没有朋友玩的时候才来找我的感觉，我观察过他，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必须要时刻有人围着他转。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久久不语，也许我是不是太看重他了，不是喜欢，就是感觉他是我很好的朋友，于是对好朋友的要求也就自然不同了吧。
失落，是一种常态，习惯就好。
沈耀这种感觉不好受吧。
沈耀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不知道啥时候沈耀跑走廊吹风来了，感情这货一直在背后监视我呢。
本来我心情就很糟糕，他的话更是雪上加霜，我捏紧拳头，一股怒意油然而生，但我还是忍住了揍他的冲动。
我用你的话回你吧，不用你管。
我歪着头，才懒得扭头瞪他一眼，没那心情，他那脸我看见就觉得别扭，不舒服。
好吧，我承认我真的很生气现在，不会安慰人就算了，倒也不必在我难过的时候总叭叭些道理，装什么清高。
沈耀见我不语，他也不再说话了，只是静静站在我身旁，陪我眺望着教学楼下的风景。
“哟，耀哥，你脖子上的丝带哪儿来的？”
“我去，年级第一，你别说系上的还挺好看。”
路过的学生瞅了眼沈耀给自己包裹住的丝带，还有那个蝴蝶结，系地还挺讲究。
沈耀不理他们，他不能取下这令人羞耻的丝带，因为丝带下藏着还未能褪去的掐痕。
他刚才正是去厕所观察掐痕了，躲进厕所单间里，打开手机照相模式，观察着掐痕，还很明显。
他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当时自己拿刀划破手臂好了，那种伤痕好隐藏。
我噗，沈大小姐。
我突然想到他那个脖子上系着如此奇葩的造型，虽然黑色的丝带把脖子裹起来很欲，加上那冷漠的脸，性张力拉满了都快，但是莫名好笑。
我笑点低，对不起，实在憋不住了，吐槽了一句。
虽然小小的一句还是让沈耀听见了。
沈耀你说什么？
他生气了，他觉得我在侮辱他，说着就要去扯脖子上缠的丝带，可理智很快让他冷静，如果扯了，只会露出掐痕，他会更难堪。
他狠狠咽了一口口水，他攥紧拳头，不自然地掐着手心的肉。
我对不起，对不起……
我我的我的，对不起……
我立刻注意到他不稳定的情绪，我应该吐槽他，看见他生气高兴来着，可还是后怕他报复我，我赶紧道歉，可是不管我说多少次对不起，沈耀始终瞪着我，最后淡然地离开。
我一下子慌了神，该死，我又要改一个坏毛病了，我不能再嘴欠，不要学甘禾晰，不要说话不过脑子就说出来。
我不停反省，我不敢回教室了，我怕沈耀报复我，我就这样担忧着，咬着指甲盖，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我才慢吞吞走到教室门口，一溜烟跑到座位上，见他专心学习着，便小心翼翼地，一点动静也不敢有，坐了下来。
沈耀回到教室的时候，就听见部分学生在讨论他脖子上缠绕着的黑丝带，没说多久，毕竟学生们更在意学习。
他们有的人觉得可爱，有的人觉得奇葩，还有人觉得很欲，不愧是校草，说什么穿搭也很特殊，总之他们觉得年级第一绕个丝带在脖子上也许是效仿悬梁刺股。
沈耀不在意他们的说辞，在意也没用，没什么比暴露自残的事情更恐怖了。
他是有些生气，他觉得自己被羞辱了，被自己好不容易愿意给予对方一点信任的人羞辱了。
她居然吐槽自己，说自己是大小姐。
太侮辱人了。
沈耀见我回座位了，他故意又拉开了我们彼此的距离，原本只有一厘米的课桌间距，现在变成了至少五厘米。
我的心咯噔一下，我知道他生气，无非就是我们关系继续疏远，但我怕他报复我，他威胁我的那张脸再次浮现于脑海中。
我不想被校园霸凌，也不想单方面被某一个人霸凌，可刚才的确也是我错了……我不该吐槽的，嘴瓢。
我想再补救一下我们的关系。
我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喜欢吐槽……
沈耀闭嘴。
我……
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反省，我的问题，我不该这样说你……
沈耀我叫你闭嘴你听见没有？
他情绪异常激动，他的声音突然抬高了一个分贝，惹得周围的同学纷纷好奇地看着我们。
被他一吼，我吓得一哆嗦，不知道为啥对沈耀就是感到莫名害怕，其实自己并不应该怕这种人的。
也许是初中被针对时候的记忆太历历在目了吧。
可是除了道歉，我想不起什么再能说的了。
我对不起……你可以不可以原谅我嘛……
再挣扎一下，我知道有些玩笑或者嘴快不能得到原谅，但是，我不想和任何人结下梁子，尤其是沈耀。
沈耀愣了一下，他微微侧头看着内疚地盯着桌面的我，不禁冷笑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道歉，真的令他烦躁，他不喜欢别人对他道歉，也不喜欢别人努力去维持和他的关系。
因为没必要。
他更不喜欢他人在除了自己成绩外的一丝关心，因为他不需要。
但意外地，沈耀生气归生气，可道歉次数多了，他好像气消了不少，也没那么觉得不可原谅了。
说到原谅，他沈耀好像很久没有想过这个词了，除了考语文作文的时候。
他有点想原谅。
沈耀轻声笑笑，嘴角微微上扬，自嘲的笑，仿佛在笑自己这么多年来到底丧失了多少情感和情绪。
沈耀你以后，如果不想我找你麻烦，就把嘴闭上。
我赶紧点点头，不再说话。
沈耀其实并不想表达威胁的意思，可他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不是吗？
他很多时候，除了学习，他似乎不太会说正常的话。
沈耀自己，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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