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的烟疤

军训的日子里，早午自修照常上，课本还没正式拿到手，只有语文老师发下来的文言文资料，要大家自己读背翻译，军训结束了讲。

张钥沅读了两遍就不想读了，趁着老师没来检查，他就自己拿出字典乱翻，因为字典是手上唯一能玩的东西了。

翻看了好久，张钥沅凑到陈少熙旁边说：“我给你想了个名字，叫海鸥！”

陈少熙抬眸望一眼门口，“你转回去讲话。”

“哦。”张钥沅坐端正，对着文言文资料假装自己在朗读，“你知道为啥嘛？”

“你说。”

“我根据你之前的名字取得，你叫波翰，波是波浪的波浪，海才有波浪，我又查了字典，我查字典翰引申为羽毛，我就自己再给它引申了一下。”说着说着，张钥沅的头又往陈少熙那边转，“引申为鸟，海上的鸟，那不就是海鸥嘛，所以我以后就叫你海鸥啦。”

陈少熙没说话，他走神了，他觉得奇怪，居然有人会为了他的名字翻字典。

“你说呀，好不好！”

“随便你。”陈少熙不自在，他继续朗读文言文，“梁惠王曰，寡人之于国也，尽心……”

“那行，那我以后就叫你海鸥。”张钥沅彻底转向陈少熙了，对着他笑。他的衣服突然被扯了扯，班主任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边，“你站起来读。”

这下张钥沅笑不出来了，拿起资料，“梁惠王曰……”

老师走后，陈少熙才抬头看张钥沅，张钥沅对他做鬼脸，逗得陈少熙没憋住笑，班主任折返回来，双指点点陈少熙桌子，“你也站起来读。”

服了。

肉吃完了，军训也结束了，陈少熙又穿回自己的白T，张钥沅才发现陈少熙的脖子上有个圆圆的疤痕，像是烧伤。之前穿军训服，立领，看不见，现在换了一件领子低一点的白T就能看见。

“诶，你这里怎么有道疤啊？”张钥沅食指碰上陈少熙的脖子。

陈少熙避开张钥沅的触碰，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陈少熙觉得张钥沅在某种程度上来看，真像个小孩，没心没肺还没有边界感，随便碰他还吃他吃过的东西，比如上次的西瓜，后来还有军训太渴蹭他水喝。

“我不知道，打我记事起就有。”

“啊？”张钥沅一脸心疼，“这看起来像烧伤，你当初很疼吧？”

陈少熙写作业的手一顿，沉默两秒才回答：“我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好，不记得好啊。”

陈少熙哪会不记得，那人烫伤他时的眼神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爹妈常常吵架，有次吵得狠了，把家里能砸得东西都砸光了，父亲摔门离开。

陈少熙收拾地上的狼藉，关旗坐在餐桌边边流泪边吸烟，叫陈少熙过去，陈少熙刚一过去，关旗便摁住陈少熙脖子，燃了一半烟直直戳上去。

小小陈少熙想要往后退，命运的后脖颈被攥在别人手里，他退不得，只看见那嫌恶的眼神，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

陈少熙被吓到，从未见过母亲向他露出过这样的眼神，加上脖子的疼痛越来越明显，他仰头发出了撕裂般的吼叫声，眼泪淌下来。

关旗这才松开他，捂住嘴巴哭得更甚，扔了手里的烟进房间。